“赵溧阳!”赵贞如低吼一声,一把拽着转身离开的赵溧阳。
赵溧阳反手,便是一个巴掌。
——啪。
大力震得赵溧阳虎口生疼,脚下踉跄,好不容易才站稳。
一声清脆的耳光声,赵溧阳的巴掌狠狠落在了赵贞如的脸上。
赵溧阳声音冷得犹如这风雪,她幽幽的看着他:“别拿你的手碰我,脏!”
赵贞如闻言一怔,随后脸颊红肿一片。
这一把掌,似乎将他的神智全部打散。
他的玉冠松了,头发歪歪斜斜的落下来。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回不过神来。
风雪,好像更大了。
男人眼底幽幽,好似有什么东西炸裂开来,他红唇轻启,看上去有些许妖媚之感,“你说……我脏?”
赵溧阳沉默,随后决然转身。
只那瞬间,赵贞如突然上前两步,将她整个人扛在肩上。
赵溧阳身子腾空,脑袋朝下,血气上涌。
她脸色大变,扯着赵贞如的衣衫,双腿乱蹬,又踢又打,“赵贞如,你干什么,你放我下来!!”
赵贞如冷冷一笑,眼底没有半分情绪,只是扛着她大步朝外走去。
赵贞如将她狠狠甩上了一匹马,随后自己坐了上去,他双臂颀长,紧紧箍住她,叫她无法挣扎无处可逃。
一路纵马狂奔。
狂风呼啸,白雪纷纷,赵溧阳冷得脸色发紫,却紧咬下唇一字不发。
一路狂奔到了太平别院中,赵贞如将她拉下马来,死死箍住她的手腕,随后对身后跟上来的众人说道:“你们都守在外面,没有朕的吩咐,谁都不许进来!”
赵溧阳大惊,不知赵贞如要干什么。
那人的脸阴沉到了极点,泛着青白,一双手紧紧拽着她。
赵溧阳一路又踢又咬,赵贞如不为所动,干脆又直接将她扛了进去,大步流星的往卧室里走。
赵溧阳这次是真的有些害怕了。
眼看着所有人都退了出去,赵贞如将她扛进卧室,随后随意丢弃在了床上。
赵溧阳心头骇然,看着那人阴冷的面容,心底陡然升起不安,颤声问道:“赵贞如,你疯了是吗?!”
赵贞如冷声一笑,“不是嫌我脏吗?我今天就让你看看,扒开这层皮,你跟我又有什么区别。”
话音刚落,那人扑身上前,床抖动了几下。
赵溧阳瞬间被他压制在身下。
她不由得脸色大变,操起旁边的枕头便砸向那人。
赵贞如常年习武,反应速度本就比常人快许多,她砸了个空,趁他分神之际,身子滚了一圈,便要往外跑。
赵贞如毫无怜惜的擒住她的脚腕,将她拖拽到床上。
赵溧阳怕极了,当下张嘴便咬,偏偏那人腾出一只手来,狠狠掐住了她的下颚。
一阵剧痛传来,瞬间袭遍全身。
赵溧阳惨呼出声。
赵溧阳丝毫动弹不了,只是看着他,两行清泪无声流淌。
她一字一句的说,仿佛费劲了全身力气,她深深的看着他,那些年的过往仿佛呼啸的闪过脑子里,可什么都不剩了。
她声音沙哑,带着压抑的刻骨恨意,“赵贞如,我恨你。”
赵贞如眼底好似有万年积雪,他面上闪过一丝决绝,哑着声音道:“随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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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风雪不止,夹风带雨,北风呼啸。
她听见背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整理衣物的声音。
空气里静默了片刻,只听见外面风雪的声音。
赵贞如目光空洞,似乎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他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痛苦,他眯着眼睛,沉声说道:“你现在变得跟我一样脏了。从此以后……你也没有资格再嫌弃我。”
衣袖一拂,一道细风刮过,脚步声响起。
赵贞如拂袖而去。
赵溧阳木然的整理好了自己的衣衫,蜷缩在角落里,坐在地上。
她抬手,看见手腕处一片青红发紫,那里传来一阵疼痛,她的黑眸微缩,脑子里空白了片刻。
她背靠着墙,坐在冰冷的地上,随后将头埋进了双膝之间。
她很想哭,可是哭不出来。
心底有些空,又像是涌上了很多东西堵在心口。
很快,门被推开。
觅秀一进门就看见赵溧阳蜷缩在墙角,她埋着脑袋,没有穿鞋,屋内地面上还有被撕碎的外衫。
她的眼神里尽是茫然和迷离,好像是一个支离破碎的木偶。
觅秀站在那里沉默了片刻,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快步上前,从木枷上取下一件外袍,随后蹲下身将她包裹起来,遮住她的狼狈。
觅秀声音有一丝起伏,“你……没事吧?”
赵溧阳瓮声瓮气的答:“应该…死不了。”
觅秀看她神色恍惚,心底一紧,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沉声说道:“你不要做傻事。”
赵溧阳从膝盖之间将头抬起来,看着她,眼底晶晶亮,似笑,可眉头却是皱着的,“失了贞洁,难道就要死?”
“你……”觅秀还想说些什么,可蠕了蠕唇,没有开口。
“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觅秀看着她,唇角轻抿,随后走了出去,临走之前将门合上。
走了出去才看见赵贞如站在院子里。
雨雪天气,他并没有撑伞,也没有披大氅,因身形瘦削,又只穿着一件单衣,在雨雪里显得愈发单薄,仿佛有种天地苍然,他独立于世的飘逸感。
雪花纷纷扬扬的落在他的头发、眉峰、肩上,黑发沾白雪,他的眉眼好似比这天气还要阴冷几分。
他沉默的站在那里,不知站了多久,久到要和这天地融为一体。
觅秀走了过去。
赵贞如从那房间里收回视线,落在觅秀的脸上。
他的唇角紧紧抿着,因为受了冻,看上去有些青色。他的手握紧,随后摊开,有那么一刻,他甚至连开口询问一句的勇气都没有。
他知道,他这次犯下大错了。
她应该不会原谅他了。
他们之间,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许久,他才幽幽开口,“她……哭了吗?”
觅秀摇了摇头。
赵贞如恍然叹息一声,哈出一团白色的雾气。他眼底黯然,有些自嘲的意味,“她应该不会再为我掉一滴眼泪了。”
觅秀很直接道:“陛下,你这件事做错了。”
赵贞如偏头,看她。
他又何尝不知道自己做错了。
可是他回不了头了。
他双眸微微眯起,眼眸深处仿佛也沾染了这天地的寒冷,他眉眼一皱,沉声说道:“朕是这天下的主子,朕不会错——”
是她。
是赵溧阳的错。
是赵溧阳一次又一次的背叛他、伤害他。
是赵溧阳自己没有遵守与他之间的承诺。
觅秀不再多说,看着那人决然离去。
雪花纷纷,落满石阶,她抬眼看了一眼这漫天大雪,感受着这凛凛寒风,想着什么时候汴京的冬天也这么长了?
赵溧阳病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身体很好,她正值壮年,又并不是从小养在深宫的娇贵公主。她以前一个冬天都不怎么生病,到处疯跑疯玩,大哥便打趣她说她不像个公主,倒像是山里的猴儿。
可病来如山倒,在汴京的最后一场瑞雪里,赵溧阳就突如其来病倒了。
最初两天大夫诊断只是着了凉,开了一副方子熬着喝了却也不见好,反而病情加重。
晚上一烧起来便是一整夜,烧得浑身是汗,连被褥都打湿。
她又咳嗽起来,房间里不通风,她也不爱开窗,便整宿整宿的听到她的咳嗽声。
短短几天时间,赵溧阳便瘦脱了相。
她的活动范围只有太平别院里,这院里到处都是赵贞如的人,比起之前居住的长乐宫,守卫不知严了多少。
锦儿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她骤然听闻自己的死讯,只怕伤心得不得了。
自从入了这太平别院,自从罗千青死后,她也就当自己死了。
赵贞如自那天以后,再也没有出现在太平别院里。
有时候不知是错觉还是幻觉,夜深人静之时,她总觉得外面的廊下有个朦朦胧胧的影子,可推开窗户一看,却又空空如也,只除了悬挂的一盏灯笼。
伺候她的是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女子,叫石婉,模样清秀,做事不是很聪明,但是胜在憨厚,也从不多打听她的事情。
这几日赵溧阳缠绵病榻,不肯下床走动。
石婉心里挂念着大夫的嘱咐,说姑娘这病是郁气结胸,需得偶尔吹吹风,到院子里走一走,舒缓心情才能好得快。
石婉便每日折了新鲜的梅花送到房间里,让赵溧阳闻闻香气,说不定她就愿意出去走走呢。
奈何那姑娘不为所动,整日躺在床上睡觉。
石婉热脸贴了个冷屁股,心里不由得想:不就是权贵子弟掳了个良家妇女养在外室,也不知这姑娘有什么想不通的,整日没个好脸色,好像全天下都欠她几百万贯钱一样。
直到某天,她又在院子里看见了那个长得极其好看的权贵子弟。
石婉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子,他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衫,好像上次也穿着白色,石婉便想着他大概是喜欢这个颜色的。
他的玉冠很高,一如他人一般高不可攀。
他的眉眼生得漂亮,天寒地冻里,显得他唇红齿白,像极了画本里狐狸精勾引的好看书生。
只可惜,那公子总是冷冷的,仿佛看不见这满院子里的人。
他一进院子,视线便只会落在那间院子里。
他的问题,也永远只关于那个姑娘。
他每日都悄悄来,就在院子门口,也不进去,也不让那姑娘知道他来过。
每次都是那几个问题,翻来覆去的问。
比如姑娘今天吃了什么。
姑娘今天睡了多久。
姑娘今天做了些什么。
石婉隐约察觉到两人可能是生了什么嫌隙或矛盾,便尽量挑好的说。
那公子每次都听得极为认真,时而皱眉,时而欣喜,时而怅然。仿佛她说的话是跌宕起伏的江湖恩怨,十分的引人入胜。
后来石婉多嘴,说了句姑娘不爱出来玩,总是在床榻上,大夫说对病情不好。
她看见那人的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
就那瞬间,石婉感受到了一张前所未有的惧怕。
一个眼神,便足以让她后背一寒,她连忙又转了话题,笑嘻嘻的说起姑娘喜欢吃四喜丸子,今儿个吃了两块。
那好看公子就这么走了。
石婉捂住胸口,想起方才那人阴鸷的眼神,还觉后怕无比。
不料很快那人又折返而来,手里还拿着几块木板。
他又让人送来了锯子、鲁班尺、绳子等东西。
石婉有些好奇的看着那人在院子里比划了一会儿,耳朵里听着那“邦邦邦”的声音,不多时,便看见那人手脚利索的又搭起了架子,隐约看着像是一个秋千架。
只小半天功夫,那人便搭好了一架秋千。
别院里的几个小姑娘此刻也不怕他了,全都围上前去叽叽喳喳了一番。
“公子真是心灵手巧。”
“奴才原来以为公子是个读书人,不料木匠活也做得这么利索。”
“姑娘可真有福气,能寻得公子这样的如意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