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炀不得不感慨，如今的萧榆，连背影都有了一丝帝王的气势，也凭添距离感。

他脚步微顿，才缓步上前，淡声道:“草民见过陛下。”

院中寂静无声，良久，萧榆才转过身来，看着微微低头行礼的这人，突然想，他今天是不是来错了。

只要他不来，也许就可以记着之前的回忆过余生，而不是来这里，听这句令人难以忍受的疏离话语。

不该是这样的。他想。

“你我之前，不必有此虚礼。”萧榆哑着声音道。

晋炀顺势道:“好，都听陛下的。”然后直起身子。

“夏黎说，你今日便要走了？”萧榆问道，语气无波无澜。

晋炀嗯一声，“若不是被世子派人找回来，这个时候我已经出城了。”

萧榆抿唇，琢磨这句话的意思，最后还是忍不住道:“你是在怪我吗？”

晋炀一愣，否认道:“绝无此意。”

“你就是这个意思！”萧榆突然爆发，“你就是不想见我！你都要离开了！为什么不见我！你不是也心悦我吗？！为什么就能这么快放下！为什么？！”

为什么让我觉得我在你心里一点都不重要，那这样，把你放在心里的我又算什么。

晋炀被这声爆发镇住，看着情绪失控到眼尾微红的萧榆，心中微涩。

他忍住上前安慰他的冲动，“陛下，既已成定局，何必再纠缠拉扯，陛下以后定会遇见和您心意相通之人。。”

只要忘记，忘记就好了。

“心意相通之人？”萧榆喃喃重复，抬眼笑了，一字一顿道:“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话落，又想到什么似的补充道:“你之前不是说，不愿意同我一起，是因为不想入宫吗？”

“我不让你进宫了好不好，依你的实力，考取个功名不难，我封你一个官当，你不要离开京城好不好。”

“我所求不多，只偶尔能够见面就可以了，好吗？”

这时的他完全没有了一国之君的威严，就像一个毛头小子一样竭尽全力地挽留着他的心上人。

晋炀哑然，他这时才意识到，面前这人的心意比自己想象的更深切的多。

罢了。

晋炀上前，双手拢住帝王略显单薄且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身体，下颚抵在他的肩上，轻声道:“好，我答应你，不要难过了。”

这句承诺的分量并不重，晋炀想他也许做不到，但足够安慰到现在的萧榆。

等到他忘记，这个承诺也自然会消失。

萧榆感受到久违的温暖，克制地闭了闭眼，也缓缓回抱眼前人，心口空空的地方也渐渐被欣喜填满。

“你说的，你答应我了，可不能反悔的。”

晋炀轻笑一声，抬手摸了摸他的发安慰，“嗯，不反悔。”

相拥良久，晋炀慢慢放开，却不想他刚有这个动作，就被抱得更紧了些。

晋炀无奈道:“你要抱多久？万一夏黎进来，看见了怎么办？”

萧榆嘟囔着:“看见了就看见了，反正他也知道。”

虽这么说着，但还是放开了手。

萧榆情绪回落，意识到方才的举动有些丢脸，颇有些懊恼地皱了皱眉。

但他没觉着后悔，从怀里拿出来晋炀留下的玉佩，再一次递出去，“这个还你。”

晋炀没立刻接，“这本就是你的东西，不算还我。”

萧榆瞪他，“那送你行了吧，非要我说的这么清楚吗？”

晋炀笑了笑，接过玉佩，握在手中轻轻摩挲着。

院子里有一方石凳，萧榆拉着他的袖子走过去，一同坐下，又确认道:“那你今日就不会走了吧。”

晋炀收起玉佩，抬眼，“嗯，今日不走。”

萧榆心微微提起，“那明日呢？”

晋炀没有犹豫:“…明日也不走。”

明日，你就会忘记我了，我走不走也已经不重要了。

萧榆这才放心，露出今日晋炀见到的第一个笑容，仿若雨后天晴，劫后余生。

晋炀:“你今日这么跑出来，政事不忙吗？”

萧榆捏着他的袖子不放，随口应着:“嗯，还好，不忙。”

陛下，书房的桌子上几摞高的奏折正在打您的脸。

萧榆睁眼乱说，又想到什么，说道:“今日还有大臣上折子让我纳妃，可气死我了！”

话落，他悄悄观察晋炀的反应。

殊不知，晋炀将他的小动作尽数纳在眼底，“哦？是吗？陛下确实早就到了该娶妻的年纪了。”

他就是想逗逗他，却没料到下一瞬就看见了一张满是怒气的脸，萧榆气冲冲地道:“你就这样的反应？你就这么不在乎的吗？嗯？！”

晋炀赶忙顺毛，“我错了，我当然在乎，你别生气。”

萧榆哼一声，扭过头去，像是不想理他，但晋炀却感觉到他握着自己袖子的力气并没有减弱半分。

褪去了帝王的光环，这样可爱别扭的萧榆却更让人心动。

晋炀尤记得在京城重逢时，萧榆冷淡疏离的样子，和如今大相径庭，晋炀挺高兴他因为自己而有了这样的变化。

“陛下，午时了，可要用膳？”

萧榆这才转过身来，“你饿了？那我去做饭。”

晋炀止住他的动作，“都是一国之君了，不用为我做这些，有损陛下的形象。”

萧榆不依，“我才不管什么形象。”

尽管他这么说了，晋炀还是没让他动手，“我不饿，只是陛下出来这么早，情绪又这般起伏，怕你会饿而已。”

萧榆听出来他语气中的调侃，瞪他一眼却没有否认。

晋炀刚想起身，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小声，“晋炀？表哥？你们说完了没有？”

晋炀和萧榆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晋炀提高了声音，保证外面的人能听到，“你进来吧。”

很快，夏黎就走进来了，一眼就看见和谐无比相邻坐着的两个人，他呼出一口气，看着晋炀:“还走吗？”

“不走了。”

夏黎眼睛一亮，太好了，终于将这个能治住表哥的人留下了！

也知道现在已经到了用膳时间，夏黎便差人送过来一桌。

萧榆是悄悄来的，并未惊动宣阳侯，这会儿也不方便去见，就在晋炀的院子里和他一起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