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曦臣生病了，病的寻常，也不寻常。

族医查验，只是寻常风寒，再加上骤然情绪激动，这才吐血昏倒。然而这样寻常的病，却让蓝曦臣犹如山倒，躺在床上不能行走。

入冬了……

魏无羡戴好斗篷，在雪地中行走，他的双手紧紧抱着一个保温盒子，里面放的是蓝曦臣的药。

今天的雪下得格外的大，风雪迷眼，一时之间，魏无羡都分不清前路究竟在何处。

终于到了寒室，魏无羡进入房间，房内因为烧了地龙，温暖如春。他取下斗篷，拍落身上的残雪，这才将他怀里宝贝的汤药端出来。

蓝曦臣还在昏睡，这些日子他清醒的时间是越来越少了。

“蓝涣？”

床上的蓝曦臣早就没有以前的精神，脸颊凹陷，眼底乌黑，一副衰败之像，就连族医也说过，熬过这个冬天便是幸运，如若不然，就该准备后事了。

魏无羡费尽心思阻碍的事情，就像命中注定，怎么挣扎都不曾改变一丝一毫。

蓝曦臣听到魏无羡的声音，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

“药好了。”魏无羡单手将蓝曦臣搀扶起来。

棕色的药汤闻起来就很苦涩，可如今蓝曦臣的五识渐渐消退，闻不出来也尝不出这汤药的味道。

蓝曦臣喝了药，心里还惦记着魏无羡手上的伤：“你的伤如何了？我看看。”

自从被发现割血之后，魏无羡便没有继续了。这两人严加把控，他也没机会。如今手上的伤已经结疤了，一条一条可怖的伤疤错落分布在魏无羡的手臂之上，看着触目惊心。

蓝曦臣伸手心疼的轻抚：“你这么容易相信别人，以后我怎么放心。”

魏无羡不乐意了，脱了鞋窝在蓝曦臣的臂弯里：“你不放心就继续留着照看我呀～”

怕是不行了。

蓝曦臣没有接话，转而说起另外的话：“阿羡，你帮我把忘机唤来，我有事情嘱托他。”

魏无羡还没在蓝曦臣身边躺够就被迫再次起身，不乐意的起身：“好吧。”

寒室内两兄弟再次进行了一次密谈，同样将魏无羡隔绝在外。

蓝曦臣脸上衰败，蓝忘机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同样毫无血色，时常咳嗽，每次咳嗽都带着血丝，也不是长久之相。

蓝忘机坐在床边，看着蓝曦臣手里拿的锦盒便知道蓝曦臣想说什么。

蓝曦臣将锦盒递给他：“这是那条鲤鱼留下的鱼鳞。”

多年过去，这片鱼鳞依旧散发着光芒，晶莹剔透。

蓝曦臣道：“从前我从未想过动它，如今我们兄弟二人时间不多了，也该让他接走阿羡了。”

蓝忘机不言。

他内心是不想亲自将魏婴交给其他男人。他猜测蓝曦臣或许也是这样想的，若不然，当初早该拿出鱼鳞。

蓝曦臣做不到的事交给他，他就能做到吗？

蓝曦臣劝道：“我们护不住他，就算思追和景仪能够保护他，那下一代下下一代，阿羡和蓝氏的情谊只会越来越淡。远不如鱼公子，寿命长，又能管教阿羡。他在，我走的才放心。”

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鲤鱼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蓝忘机应下：“嗯，我知道了……咳咳咳”

蓝曦臣见蓝忘机咳嗽，便嘱咐着：“你先去休息吧。”

“嗯。”

总归两人中还是忘机最有福气，还能陪伴阿羡一段时间，自己是熬不过了。

蓝曦臣看着自己弟弟有些佝偻的背影，又提点道：“我们中毒的事情，你一定要瞒紧了。”

“自然。”

他们死前能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瞒下两人因魏婴中毒的事情，这样，他们的魏婴便还能少几分愧疚自责。

十一月初三，连冬至都没有到，蓝曦臣的病恶化了。

越来越多的人进入寒室。

前不久接任宗主之位的蓝景仪默默的站在床榻尾处。

每个人都知道，蓝曦臣的大限快到了。

魏无羡跪坐在床边，紧紧握着蓝曦臣的手，他惶恐的一直盯着蓝曦臣。

他害怕，害怕这样的情景！

约莫不过半刻钟，蓝曦臣睁开了眼，混沌的双眼准确无误的看向魏无羡的方向。

那是他的爱人啊！

魏无羡见蓝曦臣醒了，眼睛亮晶晶的盯着他：“蓝涣哥哥，你醒啦！是不是好点了？”

蓝曦臣说不出话，只是直直的看着魏无羡。

他到底还是不甘心！

不甘心这样和他的阿羡生死离别！

可他又无能为力！

他只恨自己没有通天能力！不能改变这该死的凡人寿命！

阿羡……

他的阿羡……

蓝曦臣努力伸手去够，可他手还没伸直便垂落下去。

那双混沌的眼睛彻底没了光亮！却未闭上，没有聚焦的双眼还一直看着魏无羡的方向。

死不瞑目！

“蓝涣！蓝涣哥哥！蓝涣哥哥！”

和当初叔父离去的时候一样，钟响了，众人都开始哭丧。

这一次，魏无羡终于明白丧礼上那种难言的悲痛！

魏无羡哭的太厉害，嘴里却发不出声音，上气不接下气，无法呼吸！他努力平复，一直擦拭着自己的眼泪，可惜眼眶中永远都被水雾阻挡，看不清。

他看不见蓝涣哥哥了！

连魂魄也看不见了！

魏无羡一口气没有提上来，脑子胀痛，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