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sir,你好,我是东九龙重案组高级督察,张崇邦。”
负责国安工作的警务处副处长赵玄微笑着向他点了点头,请他坐下说话。“张sir,你好,请坐。据我所知,我的分管工作和重案组的工作关联不大,不知你找我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赵sir,我有些东西想给你看看。虽然我们的工作并没有太大关联,但接下来的这件事,肯定与你有关。”
张崇邦在赵玄对面坐下,将手里的一个蓝色U盘交给了他。
U盘里储存的资料并不多,但条理清晰,一目了然。赵玄看罢,将里面的内容拷贝下来,把U盘还给了张崇邦。
对于司徒杰等人贪污受贿、官商勾结的事,他其实略有耳闻。然而,多年的官场沉浮早已令他习惯明哲保身,只要事情不闹得太大,他便懒得去管。没想到,现在会有人如此直白地将这些证据捅到他面前,迫使他表态。
“张sir,关于你反映的这些情况,我已经初步了解了。”赵玄坦言道,“相信你也知道,国安处是去年新设立的,独立于警署的其他部门。相对另外两位DCP来说,我掌握的实权并不多,能对司徒sir造成的牵制恐怕有限。”
“我明白。”张崇邦肃然颔首。
“所以在大部分情况下,我都会保持中立。但我可以向你保证,绝不会偏帮这些贪污腐败的警署高层,必要时候也会向你们伸出援手。”
谈话的结果在张崇邦意料之中。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向赵玄道谢。“这就足够了,谢谢赵sir。”
张崇邦离开办公室时,发现邱刚敖还没出来,于是站在走廊上等了一会。
大约5分钟后,邱刚敖才从叶铭华的办公室里走出来,一双黑亮的眸子闪动着明锐的光——看他这副模样,张崇邦就知道他们的交涉应该很成功。
“阿敖,你那边怎么样?”
“出乎意料,叶sir竟然和我爸交情不浅。”邱刚敖笑了笑,“他听完我的推论,已经同意帮我们了。你那边呢?”
“赵sir的态度比较偏向中立,不过他答应不会偏帮司徒杰等人,必要时候也会帮助我们。”张崇邦思量道,“结果已经很明确了。在之前的那个世界,默许骆sir宽限我24小时的人应该就是叶sir。”
两人敲了敲警务处处长办公室的门,没有得到应答。搞卫生的阿姨告诉他们,一哥有事出差去了,下个星期才能回来。
回到家后,邱刚敖给楚潇晴打了个电话,想把今天的好消息告诉她,不料电话却没人接。
邱刚敖不放心,半个小时后又打了一次电话,这次终于被接通了。
“喂?阿晴……”
“你好,我是ICAC首席调查主任陆志廉。”对面是个沉稳的男声,听起来很是陌生。“楚潇晴督察今天上午意外受伤,目前还在医院,昏迷不醒。她的手机暂时在我这里,请问你是谁?找她有什么事?”
“她受伤了?没事吧?”
邱刚敖一惊,条件反射按下了免提键,让张崇邦跟他一起听。“陆sir,我是东九龙刑事情报科总督察邱刚敖,阿晴应该跟你提过我。”
“原来是邱sir,久仰。楚督察受伤的事,我们怀疑是高级警司何高源的手笔。现在内部调查科已经靠不住了,ICAC决定暂时接手这单case,我们约个时间地点见面谈一谈吧?”
……我该早点去找叶sir的,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邱刚敖心中暗恨,抬眸瞥了张崇邦一眼,见他点头,便同意了陆志廉的要求。“没问题。但是,我们不想让警方内部知道ICAC介入的事,所以见面地点不能选在廉政公署。”
“那不如去我朋友开的一间书店吧,那里隐蔽性很好。”陆志廉将书店的名字告诉了他们,“周六下午3点,在这个地方见面。”
自从升任总督察,邱刚敖需要参加的会议也越来越多。今天一早,他刚将买来的早餐放在办公桌上,还没来得及吃,就被叫去开会了。
等他回到办公室,食物早就凉透了。他兴致缺缺地拿起塑料袋里的珍珠糯米鸡,实在不太想吃,为了防止低血糖又不得不吃。
他剥开包在外面的那层荷叶,拿起一次性筷子戳戳开始变硬的糯米,才吃了没两口,忽然发觉眼前有什么东西闪烁了一下。
他指尖一顿,迅速用筷子拨开那层糯米——里面赫然是一枚锃亮的图钉。
邱刚敖夹出图钉,盯着它寒光熠动的尖刺看了半晌,一丝冷意渐渐从心底蔓延至四肢百骸,浸得脊背冰凉。
“嗡……嗡……”
张崇邦放在桌面的手机发出了持续的振动声。他低头一看,来电备注是“阿敖”。
邱刚敖很少在上班时间打电话给他,张崇邦心知肯定有事,马上接起了电话。“阿敖?怎么了?”
“你小心点。”邱刚敖放轻声音说道,“我刚才吃糯米鸡,发现里面被人放了一颗图钉。”
“扑街。”
张崇邦低声骂了一句,引来了同事们好奇的目光。他尽量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拿着手机往办公室外走去。“你是不是受伤了?我现在过去找你。”
“没事,我用筷子吃的。你先别过来,检查一下自己的东西。”
听见邱刚敖这句话,张崇邦顿时了然——珍珠糯米鸡比一般的糯米鸡小很多,所以大部分人都是拿起来直接咬的。偏偏邱刚敖的吃法太过斯文,他习惯用筷子一点点夹着吃,这才发现了藏在里面的图钉。
假如邱刚敖两三口就咽下了糯米鸡,那后果不堪设想,轻则被扎伤舌头和口腔,重则被刺穿气管,危及生命。
张崇邦想,图钉这种东西,基本不会在早餐档里出现,在办公室倒是很常见,多半是警署的人趁阿敖不在时放进去的。对方并不了解他的饮食习惯,可以判断不是熟人作案。
“好,你先别吃东西了,我待会给你带点吃的。”
张崇邦定了定神,叮嘱一句便挂断了电话,开始排查自己座位上的东西有没有问题。
或许是重案组办公室人比较多的缘故,对方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下手。张崇邦认真检查了一遍,未曾发现异样,又给袁家宝发了条讯息。
“阿宝,你的办公室在阿敖旁边,这段时间帮忙留意一下。如果有人趁他不在办公室时进去,你就告诉我。”
几分钟后,他收到了袁家宝回复的消息:“OK。这是怎么了?阿敖得罪了人?”
“现在还不确定,总之不要打草惊蛇。”
张崇邦结束了和袁家宝的对话,专心致志处理手头上的工作。
完成任务后,他翻出放在抽屉里的一盒威化饼和一罐凉茶,确认两者都处于未开封的状态,就带上它们走向了总督察的办公区域。
张崇邦敲门时,邱刚敖正在仔细检查办公室里是否藏有针孔摄像头。他的动作微微一顿,回头看了玻璃门一眼,见站在外面的人是张崇邦,这才放松了紧绷的身体,示意对方进来。
“这是我放在抽屉里的零食,没拆封,放心吃吧。”
尽管邱刚敖没吭声,但张崇邦依然能感受到他的焦虑。他抬手揉了揉邱刚敖的头发,放柔了声线,像安抚受惊的猫咪那样顺抚着恋人的脊背。
“我已经让阿宝帮忙盯着了,如果他注意到有人进你办公室,会告诉我的。”
邱刚敖从早上至今一直滴水未进,饿得浑身没劲,就着那罐凉茶吃了好几块威化饼。填饱肚子以后,他用纸巾擦干净嘴角,提出了一个对策。
“我们下班去超市买点矿泉水吧,放在办公室喝。”
“好,以后也尽量别在办公室吃早餐了,先在外面吃完再进警署。”张崇邦也赞成他的提议。非常时期,谨慎一点总是没错的。
转眼间,距离图钉事件已经过去了几天。两人的防备似乎起到了作用,至少他们没再遇到过类似的事。
邱刚敖坐在办公室里,一边核对着电脑屏幕上的数据,一边拿起旁侧那瓶未开封的矿泉水,拧开瓶盖喝了几口。
他喝完水,顺手将瓶身转过来,陡然发现靠近瓶口的地方有个不起眼的针孔,像是注射器针头扎的——
“唔……呕!呕——”
他心头一凛,立刻弯身扣喉,对着旁边的垃圾桶呕吐起来。没过多久,刚才喝下的水连带早餐都被他吐得一干二净,只余一些胃里涌上来的酸水,刺激得喉咙灼烧般难受。
张德标从走廊上经过,隔着门隐约听见了呕吐的声音。他推门进来,想给邱刚敖倒杯水,没想到办公室里根本没烧水。他只能转道去茶水间接了点温水,将杯子递给邱刚敖。
“阿敖,你没事吧?”
邱刚敖面色苍白地摇了摇头,接过张德标递来的水,漱了漱口。不知是中了毒还是因为心理作用,他的胃一直痉挛着抽痛不止,疼得他不由自主地跟着吸气。
张德标望着他额角冒出的点点虚汗,想到这位年轻的长官是个Omega,提醒道:“你吐得这么厉害,是不是怀孕了?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比较好。”
“不是,我跟张崇邦……”
邱刚敖本想说“并没有做过”,又觉得新婚燕尔的伴侣如此冷淡难免让人起疑,于是改口:“并没有计划要孩子。”
“也对,毕竟是事业上升期,的确要抓紧时机。”
张德标表示了理解,又问:“你胃不舒服?要不要吃点药?”
“是有点胃痛……不用吃药,休息一下就好。”
邱刚敖按着胃部,低声回了一句,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他无比庆幸自己用蝴蝶刀刺伤了腺体,即使在发情期和张崇邦做过,也很难怀孕。要是他在这种时候怀上孩子,岂不是成了活靶子?
他拉开抽屉,拿出一副手套,连同桌上的那瓶矿泉水一起交给了张德标。
“标哥,你戴上手套,帮我把这个瓶子送去法证部找熟人化验一下,看看里面的水有没有毒,顺便查查瓶身的指纹。”
“阿敖……”
张德标吃了一惊,正想说些什么,就被邱刚敖阻止:“不要声张。”
他略有迟疑,觉得这种事至少也该告诉张崇邦,总不能什么事都自己一个人扛。“连邦主也不能说?”
“……我自己会跟他说。标哥,拜托你了。”
张德标离开后,邱刚敖恹恹地趴在办公桌上忍痛,蓦然想起了叶sir说的那句:“对抗司徒杰,等于对抗他所在的整个派系。这么多年,他的势力已经根深蒂固,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直至身临其境,他才明白,原来直面真正的恶意,比他想象中要艰难得多。
那些潜伏在阴影里的人,不会直接跟他动刀动枪,却能无孔不入地渗透他的工作和生活,令他神经紧绷,寝食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