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温雪饶的鼓励下，季烈奋发学习，很快迎来他的首次大考——年级月考。

小杨，经常和季烈一起打球的狐朋狗友之一，这次考试座位恰好排在季烈的前面。虽然人也是个不怎么学习的学渣，但成绩比垫底的季烈高不少。

这次月考关系重大，直接决定季烈今后能不能和温雪饶一起做最爱的事情，季烈不想失败。

于是，开考之前，季烈就和小杨商量着让他抄些答案。小杨同学讲义气地一口应下。

可铃声一响，等季烈真正领到卷子，他又反悔了。他回想起过去几周里，温雪饶不断压缩属于他自己的学习时间，以节约出课间几分钟、甚至放学后的空闲时间给他编写教案，做线上辅导……老婆这么努力帮他提升成绩，他却只想着走歪门邪道欺骗老婆……

不行！绝对不行！

季烈抽了自己两个大嘴巴子，他不能辜负温雪饶对他的成绩的付出。

和以前直接摆烂不写的态度不同，这一次季烈无比认真地按照温雪饶的嘱托，将每科目试卷的答题卡填得满满的，即使他并不知道答案。

一天连考六科，直到写完最后一科的最后一分钟，晨光黑笔墨水消耗管身的三分之二，季烈感觉自己的手都快要写断了。

秋天天气逐渐降温，附中学子们的短袖校服很快就被换成了清一色的秋季款，长袖长裤遮的严严实实。除了身强体壮浑身火热的季烈，他一身清爽夏装，走出考场，在学生群体中鹤立鸡群。

终于，让所有学生紧张不已的月考宣告结束。

A班的班主任毕英语为放松同学们的心情，特别向学校领导申请批准一次班级集体活动，温泉郊游。放学前的最后一刻，毕英语当堂宣布此消息，全班的学生都如同烧开的沸水般欢腾起来，声音动静大得楼下的学生都能听到。

放学铃响，毕英语捧着茶杯在同学们的欢呼声中施施然下班。学生们没有立刻离去，三三两两围在一起兴致冲冲地讨论明天的温泉山庄一日游，你一言我一语地叽喳规划要带的东西，好吃的零食、漂亮的泳衣、娱乐的卡牌等等，都是必不可少的。

蒋欣欣，A班的生活委员，在同伴的鼓励下从座位上起身，走过来找温雪饶，脸上挂着笑容、大胆地邀请班长温雪饶加入她们的行程，“班长，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玩啊，我之前去过类似的景点，可以做游玩攻略！”

＂你别怕我这里都是女生啦，学委陈翔和体育委员刘志他们也在，你也来嘛，我们班委凑一团呗，刚好之前都没能团建过一次，这不就凑巧了吗。＂

＂班长～，给个面子呗……＂

作为班长，温雪饶被热情的生活委员缠得脱不开身，连拒绝的口都开不了，因为被那连环开炮的炮火轰得实在没有‌‎‍‎插‎‌‍‍进‍‎‌‎‍去说话的缝隙。

温雪饶坐在靠窗的一侧，季烈则在外面，离态度热情的生活委员蒋欣欣更近。

超级不喜欢自己的小男友被别的女生别有目的地缠着，季烈故意很大声地“啧”了一声，表达不满，压抑心中咕咕冒出的酸气，说了句，“不就是泡个温泉么，稀罕什么攻略？没见班长不乐意，非得缠着不放？”

蒋欣欣原先还一脸兴奋的脸顿时拉下来。女孩子面皮子软，被季烈这样阴阳怪气地呛了一两句，眼底瞬间就红了，站在原地脸色很是尴尬。

蒋欣欣的同伴看不下去，愤怒地站出来替蒋欣欣出头，“喂，季烈，你什么意思。我们邀请的是班长，关你什么事啊？！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们欣欣碍着你了吗？说话这么不客气，都是一个班的同学，就你嘴巴这么臭啊？不会说话就闭上嘴巴别说，没人当你是哑巴！”

季烈猛地站起来了，“怎么就说不得了，你叫我闭嘴我就闭嘴？”

“季烈！”

温雪饶连忙上前拦住火气上头的季烈，在他人看不到的地方狠狠地掐了男生一把，疼得季烈差点憋不住表情两眼泪汪。

两个被季烈高大的身躯衬得弱小一号的女生吓得后退一步，后知后觉的怕起来。

她们也是听说过季烈的威名的，听说经常在校外打架见血，还是因为蹲过牢才不得不转学，要是季烈真的对她们动手，她们两个女生怎么抵挡得住啊，后果不堪设想……

班上的学生被这边的大动静吸引，好奇地看过来。

温雪饶转过头和蒋欣欣她们道歉，“抱歉啊，不是你们的错，是季烈脾气太差了。”又拉着季烈的手臂，一脸严肃，“季烈，快和人家道歉。”

无形的怒气还闷在心里越来越烈，少年人的自尊更是让季烈拉不下脸面道歉。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在季烈身上，那种视线说不出是带着什么感情，似乎是怪罪……

——啊啊，所有人都在怪罪他。

季烈手心发汗，胸膛里的心脏快速的鼓动，像是要跳尽生命里的最后一秒那样猛烈，巨大的眩晕感向他袭来。眼前的世界忽然变成一片的灰色，一瞬又恢复过来，众人都是带着黑白面具的镣鬼向他逼近，叫嚣着让他认罪，就像那天一样……纯白衣裙的少女倒在地上，眼睛看向他，伤口血在流，弄脏了季烈的手，人群围住不让他走，对他指指点点……

＂季烈，季烈，你怎么了？＂

温雪饶带着担忧的呼唤让他从幻觉中惊醒，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尽是冷汗。

他错了吗？他做错了什么？大家都不信他……

季烈面色难看，第一次甩开了温雪饶的手，转身径直离开了教室。

被甩开，温雪饶的表情也很不好，他收回手，指尖神经性地抽搐了一两下，脚尖差点转换方向追出去。

可是，他不能追，同学们还在等着身为班长的他为这件事划下一个句号。

面对同学们，温雪饶强撑起一个安抚性的笑容，鞠躬和蒋欣欣她们再次道歉，“对不起，季烈让你们受惊了，本来是好好的班级活动，白白闹得心情不好……”

蒋欣欣连忙摆手，有些不好意思，“没事没事，这也不是班长的错。”她现在也不敢再提出和班长一起玩的事情，心有余悸。

了解来一些来龙去脉的同学也附和道，“就是就是……”

刚想说季烈的坏话，又话到嘴边一卡，没敢说出来，有些害怕被传言中的凶残校霸季烈报复。

都是因为在这几周里，季烈在班里表现得宛如一个好学上进又亲切可近的正常人，以至于都忘了他们这种普通到只能安分守己的学生和季烈那种家世背景强、不怕背处分而肆意妄为的混痞的差别。

同学们都已回家。温雪饶作为当天的值日生，留在最后检查确认教室门窗均已关闭后，才背上书包离去。

在西边挂着最后一抹余晖的夕阳欲坠不坠，宛如一颗巨大的溏心蛋贴在远处的天幕上。

温雪饶拿着一大袋垃圾走过楼梯转角，就见季烈嘴里叼着根没有点燃的烟站在下面的平台处等他，倚靠着墙，低头看自己的鞋子。

“饶饶是不是和他们一样，觉得我很坏？”季烈闷闷地说。

温雪饶站在三楼平台，他的斜影随着日落移动着脱落下一级又一级的阶梯，最后攀附在浑身缠绕着落寞气息的季烈身上，那影子拉长了，头部的位置仿佛贴在季烈的脸上给了他一记轻吻，如花瓣落在地上掀起的细微波浪一样无声无痕。

季烈没有等到温雪饶的回答，就自己主动走上来，在距离温雪饶一格阶梯的地方停下，伸出手拿过温雪饶手里的大号垃圾袋。

季烈的声音和以往似乎并没有不同，叫人听不出此刻的情绪，“我来。”平淡的仿佛刚才那个问问题的人不存在一样。

没点燃的香烟被季烈顺手丢进垃圾袋里，季烈以前染上过烟瘾，转学过来后决心戒了

——虽然以前发生过不如意的事，但他还是想要在这里重新开始生活。更何况，他在这里交到了一个很好很好的男朋友，他不想放弃自己，不想再回到过去那段时间、回到那个令他痛苦的漩涡中。

在没有人、也没有摄像头的楼梯间，温雪饶的手偷偷地牵在季烈不复火热的手掌心上，黏了一手的冷汗也不在意。

温雪饶再回答那个问题，“季烈就是很坏啊，不好好学习，欺负同学……还偷走我的公平秤……”

季烈的头慢慢低下去了，他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被温雪饶讨厌了。

温雪饶的手指还在勾着季烈的，漂亮少年以娇嗔怪罪地语气继续说道，“季烈，你怎么能让我的心全都偏在你那边啊。”

＂饶饶，刚才那事后，你不讨厌我吗？＂

温雪饶摇摇头，＂我相信季烈。而且啊，我认识的季烈，在做错事情后会和别人道歉、会认真改正。＂

他的男朋友站在他这边。

如果能早点遇见温雪饶，那他会不会比现在的自己更好、更优秀，更配得上这么好的温雪饶……他真的觉得自己好卑劣。

季烈没骨气地落了一滴泪，掉在地砖上被鞋底的尘土碾掉蒸发。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边牵着温雪饶的手，一边乖乖地低下头道歉，“饶饶，呜……对不起，对不起，我……我知道错了……”

温雪饶捏了捏他的大拇指，脸上终于有了些笑意，“这句话，你应该和蒋欣欣她们说。都是同班同学，”

季烈有些别扭地转过头，“明天……明天我会亲自说的。”

“记得带上礼物，女孩子应该会喜欢甜食。”

“好。”

＂我们回家吧。＂

＂好。＂

两人下楼走到校内的垃圾集中处理场，季烈安静地将积攒一天的几袋垃圾丢掉。公共场合，他们的手没有再牵着，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并排走在放学后空荡荡的校园。

天上有星星逐渐冒出头，一点连一点的星光合并地面的盏盏路灯，光晕落在一起。即使看起来距离很遥远，可谓是毫不相干的两类光，机遇巧合下也能以某种形式遇见、相会。

季烈踢飞脚边小石子，出了校门，无熟人望见，他们之间的距离又恢复到亲密的状态。牵着小男友凉凉软软的手，季烈低头和温雪饶说，“我还不知道饶饶喜欢什么……”

除了蒋欣欣她们，他还想和温雪饶道歉。一时冲动下，他甩开了温雪饶，他还让温雪饶在众人面前难堪了。季烈现在回想起来，感到很后悔，他好像不是个合格的男朋友。

温雪饶反问，＂我喜欢什么？＂

季烈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嗯。＂

除了学习之外的喜好吗？温雪饶想了想，想到后停下脚步，侧身很认真地看着季烈，说：“我喜欢季烈啊。”

喜欢季烈看向他时满心欢喜的眼神，喜欢季烈打球时帅气潇洒的起跳投篮，喜欢季烈不厌其烦坚持每天为他张罗的美味早餐……

要是能一直一直和季烈在一起，就好了。

温雪饶灿笑着，＂我不想和季烈分开，我想和季烈一起上大学。＂

季烈的心脏忽然漏掉了一拍心跳，他顿在原地，不知所措，眼里都是他的小男友对着他笑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