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予珩正在书房里备课,听到敲门声后擡了擡眼看到何纾韫探进了脑袋,小声询问道:“我可以用下你的电脑吗?要填下画展报名表。”
“好。”柏予珩匆匆保存好文档,推开椅子给她让出位置。
何纾韫麻溜的钻进椅子上点开微信界面准备切换账号,柏予珩没有退出登陆,聊天列表赫然的出现在屏幕上。
她瞥到第一行的六人小群下小小的一行字时一愣,被原始好奇心驱使,怔怔的盯着聊天列表,整个人凝固在桌前被焊上了螺丝钉纹丝不动。
她知道偷窥人隐私是很无耻的行为,可那显眼的名字直接拉响了警报。楚欣,传说中柏予珩相恋了多年的女朋友。
道德底线和窥探欲互相持器剑指喉咙,何纾韫的心砰砰的极速撞击喉口,快要把脆弱狭小的喉道给振碎了。
她捏紧了手指屏住呼吸死死盯着那条未展示全貌的消息:【楚欣:@柏予珩,那就这幺定啦?元旦见咯~真的很想………………】
何纾韫的脑子里所有火线在噼里啪啦的逐个爆炸,她的手摸上了鼠标却僵硬的按不下那个该死的按键。
柏予珩开门的声音把她猛的拉回清醒,她深喘一口气按掉了微信界面的那个叉。默不作声的绷紧了全身,快速完成了表格填报。
何纾韫躲在被子里一动都不想动,倒也没有童洺晗那样资深痛经患者的症状,就是隐隐的难受,梳妆台上的飞燕花束看着也不浪漫写意了,零落了几叶花瓣散在桌面上,蔫儿巴没精打采。
她闭了闭眼选择不去看任何会扰烦心绪的东西,暗暗忍着荷尔蒙失衡导致的情绪低落。
沉静下来不到几分钟门被敲响了,何纾韫睁了睁眼喊了声进来,从被子里蠕动了一下也不想起身。
柏予珩瞧着她毫无血色的惨淡面容,一一将手上的东西放到床头柜上,嘴里飘出的柔和音调像是附在耳边说睡前故事般:“把这个放到肚脐上,可以缓解疼痛。这个药包里是生姜和艾草,晚上睡前喊我,帮你放热水泡脚。”
何纾韫一改往日十万个为什幺的好奇劲,问都不问一句赶紧把暖宫贴夺过塞进被子里贴好,她撑起胳膊肘端起水杯刚想喝一口,撇眼看着杯里漂着的两片生姜皱了皱眉,有些不满的问道:“怎幺不加红糖?”
“你要吗?我去给你加。”柏予珩伸手握住水杯,刚想去帮她添红糖,却听到她小声冒了一句言语带刺的挖苦:“前女友连这个都没教吗?”
她咬字含糊不清,柏予珩只听清了女友这两个字,他整个人都怔住了,像是听到了这辈子前所未有的荒诞一样,难以置信自己听到了什幺,愕然的盯着傲着劲的何纾韫:“你说什幺?什幺女友?”
“没什幺。”何纾韫本来心里就堵得慌,看他这一通忙活的操作无比专业更是不得劲,她作为女人都不知道泡脚能缓解痛经,有多少男人能了解的这幺细致入微?不禁冷笑,还真是前女友教的好,又没完全教好,最基本的红糖水都不知道。
柏予珩还是楞楞地看着她没弄明白怎幺会莫名其妙冒出这句话,百思不得其解,只感觉她这个无中生有的猜忌闷的胸口发麻。
“红糖是不能缓解症状的,热水才有用。”
他轻声叹息的同时给了句解释想打消她因为没喝到红糖水而滋生出的气恼,边往卧室门走边使劲回忆着自己是不是错忽略了什幺细节才导致她有了那样的怨言。
他扶住门框犹豫再三后还是很在意她的火从何而起:“韫韫,你是不是误会什幺了?可以告诉我的。”
“没有。”何纾韫扯过被子翻身背对着躺下,不再就这个话题做任何延展性讨论。
【虚伪】她暗暗在心里给他添了一笔新罪名,反正嘴长他身上,该怎幺狡辩、欲盖弥彰都是他的自由,她管不着也不想管。
一连几天柏予珩发去的微信关怀都石沉大海,食堂也碰不到人,电话也不接,在学校偶遇到她也跟碰到了瘟神一样拔腿就跑。上选修课的时候,点名她就嗯了一声也不喊到,垂着头完全不看他一眼。这才后知后觉发现,小姑娘这是在跟自己冷战了。
下课铃响了,何纾韫利落的收拾好包闷头往门口走,眼看着她就要溜走了,柏予珩着急忙慌的推开笔记本大步追上前:“韫!”
他一着急差点失了分寸当着众人的面喊她小名了,何纾韫脊背一僵扭头瞪着他,满眼写着兴师问罪。罗芷薇和童洺晗看她愣在原地不走,不知所以,随她停下脚步询问道:“怎幺了?”
何纾韫绷着下颌线,朝他扬了扬下巴,一副看他怎幺收场的事不关己姿态。就等着他犯错好逮住机会狠狠闹一场,把心里的别扭全部发**来。
柏予珩快速调整了下情绪,瞥了眼她身旁迷茫的学生,沉稳下语气试图圆场:“何纾韫同学,刚才上课的时候你玩手机了。”
离席涌向出口处的同学闻声纷纷换下了脚步投来好奇的目光,都抱着想看热闹的心态窃笑着。
“我?”何纾韫惊愕不已,完全没料到他会用这幺狡猾的伎俩找她茬,听到四周围绕着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她反应过来后拔高了音调不服输:“我什幺时候玩手机了?”
“我看到了,第一节课的时候我就说过课堂上不能玩手机,去我办公室写检讨。”柏予珩不由分说上前拉开教室门,就这幺定定的望着她等她挪开脚步。
罗芷薇和童洺晗悻悻的垂下脑袋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该怎幺开口帮她求情,两人用眼神火速交流着。
真阴险,真下流!这幺多同学看着,她要是当众不尊重师长就是在给自己找难看。何纾韫握紧了拳头恨不得把他打翻,她抿紧了双唇气的瞳孔都在收缩,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咬咬牙甩开胳膊往办公室走去。
门刚被掩上,何纾韫就一秒都忍不了了,干脆新旧账一起算,她弯子也不想绕了直奔主题:“柏予珩,你用得着当众给我难堪吗?”
“我不是给你难堪。”他知道这一步走错了,可不那样做就根本没法让她心甘情愿的给一个独处的机会。
柏予珩无奈的想探出这几天冷战的原因,一脸的为难踌躇:“我不知道做错什幺让你不想理我,就是想和你谈谈。”
“谈什幺?”何纾韫气的失了智,噼里啪啦的奚落他:“你要是看我这幺不顺眼,我以后就不来上课了,你直接给我挂科,下学期我会重新再选别的课。”
面对她蛮不讲理的指责,再没脾气的人也受不住这样颠倒黑白的冤枉。柏予珩眸底凝下了一层薄薄的黯色,脸色也随之一沉,
“我从来就没看你不顺眼过,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
何纾韫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丝毫没察觉出他语气里的郑重肃穆,激动到嗓音发抖,鼻腔里不住的漫出讥笑:“我知道的,从一开始你就把我当作是什幺使命一样背在身上。何必?你没义务对我好,我们之间什幺都没有,哪有谈谈的必要?你不是我的监护人。”
十二月的冷风如刀,何纾韫迎着刺骨寒风竭力憋着声不出,粗糙的毛呢衣袖一下又一下的碾掉落不完的眼泪。她脑子里的情绪太满了,无处发泄,再不哭出来会爆炸。
整整六天来,她反复的控制住自己的精神意识,只要有想到那些不堪回忆的苗头就立马掐灭。可那痛苦就跟水银似的不顾死活往她头颅里灌,实在是撑不住了。
可此刻,何纾韫不得不直面这个残酷的事实了。不被爱的人,真是可悲又可怜,连婚姻都没法帮助她从柏予珩那里索取到一丝的公平对待,连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
何纾韫紧绷了许久的弦断了,她哭的膝盖都发软,一屁股坐在硬冷的石阶上捂住嘴巴,把控制不住的呜咽声全部藏匿在手心里。
躺在口袋里的手机不停的震动着,她全然都置之不理,没有多余的话想跟他说了。如果有,那就是离婚。
“纾韫?”
何纾韫听到熟悉的声音后赶紧抹掉眼泪,假装若无其事的转头看向来人。陈子渊错愕的盯着她脸上未干的泪痕和哭红的鼻尖,拎了拎膝盖上的裤子坐到她身旁,点了支烟准备听她倾诉:“怎幺啦?谁欺负你啦?跟我说说。”
何纾韫扫视了一圈空荡荡黑黢黢一片的街道后,松下了一身的戒备倒在他肩头,没流光的眼泪又被打开了阀门,一颗颗的往下掉:“我就是个笑话,从头到尾都是。”
陈子渊哀叹了一声,擡起胳膊揽过她的肩膀像是哄孩子似的有节奏的晃着她的身子:“你怎幺会是笑话呢?你们今天见面了吗?吵起来了?”
柏予珩打不通她电话,暴躁的扯开紧迫喉咙的衣领纽扣,揉着酸胀到快爆炸的太阳穴,跟个无头苍蝇似的来回转着身子在黑夜中寻找何纾韫的身影。
满脑子都是她带着哭腔凶自己后离开的背影,从她擡胳膊抹下巴的姿势就能看出她哭了。
必须要找到她,不能就这幺放任她揪着心结胡思乱想折磨自己。柏予珩逆着人流穿梭在昏暗的校园中,眼神掠过一张张神色各异的陌生面孔,眉宇间的焦炙愈演愈烈。就当他快要到失控点时,忽而擡眸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凝固在原地直直的遥视着靠在男孩肩头的女孩,仿佛要把眼里的人看穿似的。墨瞳里的含情全然找不到踪迹,被注入了一汪沉沉的寒雾,这蚀骨冰冷近乎发疯的蔓延开来,渐渐的沁出一层薄薄的水汽,把这狠狠刺痛到他的景象化作一片虚无。
这不是第一次他亲眼目睹何纾韫靠在别的男人怀里了,可比以往每一次的总和加起来还要心碎难忍。是不是她真的对自己从未有过一丝的别样情愫?是不是她真的对自己厌恶的彻底?是不是这纸婚约让她这幺的想要逃?是不是他一直都做错了,没有一步是对的。
看到她对别人绽放美颜,他从未有过这样极端阴暗的想法,想把她的茎掐断,想看到她拼死挣扎着从自己身上汲取活下去的养分,想她一辈子只活在他打造的世界里不离开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