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李青昧带麟羽公司，见到那位麟羽心心念念的老人。

明明年岁已经很高了，徐老头发花白，气色却相当好，看着是个乐呵呵的小老头。先前听李青昧说的，麟羽还有些担心徐老会是不好说话的那一挂，哪想两人不过是第一次见面，徐老便大大方方地邀他入座，一点架子也没有。

“我知道你，小李总和我提了好几次，说是一定要让我见见。”徐鹤笑眯眯的，他把人拉到自己身边，拍了拍麟羽的手道：“听说你学的不是这专业，知识都是自己在工地自学的？”

麟羽下意识看向李青昧。李青昧坐在他对面，注意到他的目光后只是对他笑了笑。

“也不完全是。”麟羽回头，他不敢有所隐瞒，老老实实道：“先前有过一个师父教我。”

至于为什么没有学下去，麟羽顿了一下，没能把理由说出口。

“这样子啊。”好在徐鹤并不在意这件事，他的工作室里画的草稿不少，随手抽了一张摆在麟羽面前，“既然说要我教教你，这个基本功还是要看看的，小子，你说说，这张稿子画得怎么样？”

麟羽就算是在以前也只有看的份，哪里有什么资格点评别人的稿子。他战战兢兢地接过稿，仔细地观察每一处，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我那还有点事，小羽就麻烦徐伯伯您先看着了。”李青昧看了眼手表，朝两人打了声招呼。他能做的也就是引个荐，具体专业上他也没办法帮到麟羽，一切只能顺其自然。

“好嘞。”徐鹤背着手，笑眯眯的。他见麟羽有些分神，轻拍了下麟羽的脑袋：“孩子，又不要你送他，老看着他做什么。”

麟羽尴尬地收回目光，他正了正神色，也不敢花什么小心思，老老实实检查起了徐鹤的手稿。

一天时间就这么从指缝流走。

两人从工作室出门时外边的天已经黑了，李青昧等在门外，他倚着玻璃门，面无表情走廊的白炽灯在他侧脸投下一片阴翳，稍显落寞。许是听见里头传来动静，他立马站直身体，脸上换回那熟悉的笑，仿佛刚才都是麟羽的错觉：

“怎么样？”

他低头轻声问麟羽。

“还行。”麟羽耐心地回答了李青昧的问题，他眉眼舒展，是难得发自内心的高兴，难免话也多了几句：“徐老他愿意收我当徒弟了！”

“那今天可真是辛苦徐伯伯了。”李青昧说，“我看时间还不算太晚，要不一块去吃顿晚饭吧。”

“你们小年轻去就行，我就一年纪大的老头，就不跟着瞎掺和了，免得到时候小羽吃东西都放不开。”徐鹤摆了摆手，故意调侃道。

果不其然麟羽开始着急了，“我没事的，师父您还是来吧。”

眼看着人脸都给憋红了，李青昧忍着笑，终于把人拉了回来：“好了，徐伯伯家里还有人等着呢，不去也是正常。”

麟羽这才意识到自己这是被开了玩笑，他“哦”了一声，小鸡啄米般点点头，默不作声地朝李青昧那挪了两步。

送别徐鹤后，两人一块去了饭店。

麟羽在还没上菜的时候肚子就叫了两声，一天高强度的学习足以消耗他所有的精力，食欲也比前几天好了不少。

饭店里的饭菜虽然看着香，但重油重盐，李青昧吃了两口就没了兴趣，放下筷子不动声色地观察起眼前的麟羽。眼前的男人将腮帮子塞得鼓鼓的，若非亲眼所见，恐怕没人会相信不久之前他还要靠注射营养剂才能勉强维持生命。

这真的很神奇，李青昧撑着下巴想，麟羽就像是刚发酵好的面团，能被他揉捏成任何自己想要的模样。

改变一个人的人生原来这么简单。

他看腻了逆来顺受的麟羽，便可以让他脱胎换骨。

“你不吃吗？”麟羽被李青昧看得有些发毛，他把嘴里的食物咽下，顺了口气问道。

“我不太饿，看你吃就够了。”李青昧看着他，“今天感觉怎么样？”

“很好！徐老他很照顾我......”说到这个麟羽放下筷子，他神色坚定，眼睛因为幸福闪着碎光，“一开始我总认为自己基础太差，喜欢藏着掖着不懂装懂，其实很多都是一知半解，压根不会。好在师父他也没怪我，只是教我从最基础的一点一点往上认......今天是我最高兴的一天。”

“以后这样的日子还会有很多。”李青昧揉了揉麟羽的黑发，恍然察觉他的头发已经长得很长了。

“回家前我们先去剪个头发。”

“好。”麟羽温声回答。他的鼻子有些发酸，要是李青昧仔细看的话，或许能注意到麟羽轻微颤抖的肩。

多久没有像正常人一样生活过了？麟羽不记得。但他此刻就和平常人一样干着平常又普通的事，就好像他总有一天会回归千万人里，成为最普通的那一个。

之后他没顾李青昧的劝阻，让理发师给自己剃了个寸头。

几厘米的短发，看着有些刺人，摸起来却是软软的。麟羽很满意自己的新发型，他人本就高大，短发显得五官更加硬朗，人都说从头来过，从头来过的，这也能算得上是个新开始。

可惜的是毛寸头刚开始并没有被家里那两位接受。

带麟羽出门的李青昧不好说什么，楚庄和唐昭懿倒是相当直白地表达了对麟羽发型的厌恶。他们还像以前那样妄图对麟羽指指点点，趾高气昂的样子仿佛麟羽是什么私有物，只是这次麟羽不再买账，权当这两人的话是耳旁风，一句也没听进去。

两人气得三天没理麟羽，企图以此表明麟羽换发型后连吸引力都下降不少。可很快他们就意识到麟羽压根不需要他们的喜欢，他们所做的一切只会让自己不痛快。最后还是灰溜溜地夹着尾巴进房间，开始学会和如今的麟羽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