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着杂草的角落一隅发出“沙沙”的声响，有团黑影轻轻动了动，仔细端详下，才看出是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青年，脸上脏兮兮的，已经看不出本来样貌，黑暗中只有一双漂亮的凤眸清晰可见，绕是以前身份如何尊贵，此时也只能可怜的在杂草上缩成一团。

已经过去多久了？

牢房阴森昏暗，没有黑夜白天，每时每刻都有哀嚎惨叫传出，又或呢喃呓语，偶尔发出“呜呜”的哭声，仿佛凄凄艾艾诉苦的冤魂，他之前还会害怕得睡不着，而今却因每次被敲断手脚时，便疼得昏厥过去，清醒的时候为数不多，也就听不太到了。

庆幸的是，每次醒来被打断的骨头已经重新接好，倒也不用再承受一遍接骨之痛。

“哒哒”“哒哒”

这时，牢房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萧承嗣身子微微一凛，纵然已经对此酷刑麻木不仁，却依旧对那难以忍受的疼痛心生惧意。

有两人打开牢门，手持棍棒走进来，青年缩了缩身体，将自己抱成小小一团，藏进角落的阴影里，似乎这样便能逃避一切苦难，然而却被无情的捉住脚腕，从那方唯一能给他带来安心的小天地里拖拽出来。

“啊！”

棍棒重重击打在骨头上，发出闷响，萧承嗣目呲欲裂，已然痛得说不出话来，那两名狱卒见骨头未断，便一次又一次的击打，直到断裂为止。

“呼。。。呼。。。这小贱人骨头确实够硬的。”

其中一人擦了擦头上的汗，心中也并不乐意每天做这种没有钱拿的吃力活，何况那位太后娘娘还特意叮嘱不能留下任何伤痕，虽然对他们这种熟知各种刑罚的人来说并不难，但是这巧劲儿用多了却是极耗费力气。

看着趴在地上半死不活的青年，狱卒越发来气，用脚踢了踢，见他毫无反应，正要冲他撒气，却忽然瞧见青年褴褛衣衫下，露在外面的一段细长脖颈，肌肤白嫩细滑，一尘不染，不禁叫人看得眼睛发直。

“喂，快走吧！一会儿太医要来了。”

那狱卒仿佛听不见一般，缓缓蹲下身子，平平无奇的面孔上浮现出痴迷的神情，抬起一只长满老茧的手探向那段细腻的肌肤。

“你疯了？”

另一人拉住他的手，急切道：“看清楚他的身份！那是你能染指的吗？”

“怕什么？你以为他还是从前那个作威作福的世子爷吗？我呸！现在充其量是个下三贱，还要害我每日腰酸背痛，我取点好处不为过吧！”

说着，便要继续摸上去，另一人看劝不过，只好叹口气，站在一旁道：“别玩太过，要是出了事，你我都会没命！”

男人早就听不进了，只见他眼神迷离，喘息加重，缓缓靠近地上的青年，那只肮脏的手与那段晃眼的白相差不过毫厘时，青年猛然抬起头，一双漂亮的眸子充满仇恨的看着男人，不待他反应过来，张开嘴狠狠咬住他的手指。

“啊！”

所谓十指连心，痛入骨髓，狱卒惨叫一声，抬手甩了青年一巴掌，却不想，青年并未松口，眼中戾气更盛，大有同归于尽之势。

“松。。。松口！你这狗娘养的！啊！”

旁边另一人见状，急忙上前帮忙，哪知两个人都没法掰开青年齿关，情急之下，抬起脚狠狠踢向他的腹部。

“咳唔！”

萧承嗣被踢出几步远，只觉腹中疼痛难当，嘴里赫然吐出一口鲜血，其中还有半截断指。

“啊！！！我要杀了你！！！”

那狱卒捂着没了半截的手指，神色几近癫狂，抬腿正要狠狠踢向已经没了动静的青年，却忽然被一脚踹倒在地。

“哪个不长眼。。。大。。。大人。。。”

狱卒正要放声怒骂，然而在看清面前之人时，却“噗通”一声跪下，紧张之余，后背生出阵阵冷汗。

“拖下去斩了！”

裴御漂亮的面孔满是戾气，一脚踹开挡路的狱卒，毫不理会身后传来凄厉的求饶声，只快步走向躺在地上几乎没了生息的青年。

“阿嗣，阿嗣，我来晚了。。。”

裴御抱着青年，清浅的瞳仁里满是悔恨，若不是半路遇到行色匆匆的刘太医，他竟还不知青年都遭受了何种残忍对待。

然而一声声唤着，萧承嗣却如同死去一般安静，连身体都软塌塌的，仿佛一身骨头都被人剥除。

“大人，赶紧先让刘太医看看吧！拖的太久恐怕会落下病根！”

站在旁边的月琉忽然出声道，裴御这才如梦初醒，给一同赶来的太医让出位置。

胡须花白的老者气喘吁吁走上前，动作行云流水般将青年断骨一一接好，甚至不用特意去摸骨，这段时日显然已经驾轻就熟。

裴御咬紧后槽牙，脸色阴沉，清浅的瞳眸里满是疼惜和懊悔，他本以为青年已经疼得昏厥过去，所以接骨的时候才一声不吭，然而细看之下，他的身体却是微微颤抖，拨开乱发时，那双漂亮的凤眸早已没了神采，只余死气沉沉的空洞。

黑衣少年看着自家大人抱紧那脏兮兮的青年，丝毫没有嫌弃，纤长的眼睫在昏暗的灯火下微微轻颤，随即有晶莹的水痕顺着漂亮的侧脸滑下，他惊恐的睁大双眼，心中震惊的无以复加，大人他哭了？

以前纵然亲眼看见双亲惨死，也从未见他哭过，如今竟为了一个曾经瞧都瞧不上的人哭了。。。

“裴大人，接好了。”

“多谢。”

裴御抱起青年便走，却忽然被月琉挡在前面：“大人，您现在还不能带走他，太后要是知道了。。。”

话未说完，被裴御打断：“让开！”

“难道要前功尽弃吗？”

月琉咬着牙一动不动，眼下正是紧要关头，怎么能因为青年坏了大事。

“裴。。。裴大人，世子殿下流血了！”

刘太医忽然喊了一声，针锋相对的两人同时看向青年，却见他身下衣摆被血染红，大有继续蔓延之势。

裴御急忙将人放下，以为方才抱他时扯裂了伤口，急忙让陈太医上前查看。

刘太医正要掀开青年衣衫，却被裴御严厉制止：“不行！”

“可。。。可是不检查如何知道殿下伤在何处？”

见裴御沉着脸不答，刘太医叹息一声，只好硬着头皮搭上青年手腕，这一诊脉不要紧，结果却令他大惊失色。

“殿。。。殿下他，小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