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战死
东宫嫡长子洗三那一日,皇上为孩子赐名“宋昊”,下旨册封为东宫世子。
韩玉尚在坐月子,对外头的事不甚清楚,只知道宋景阳很忙,每日里早出晚归的。
“你父亲还没回来呢!”韩玉以食指轻轻触碰着孩子的小脸。
小孩子真是一天一个样,没有了最初皱巴巴的样子,小脸白白嫩嫩的十分招人喜爱。
乳母才喂了奶,孩子此时正懒洋洋的翕动着小嘴,十分惬意的模样。
杨嬷嬷带着大批的禁卫急匆匆到东宫之时,韩玉抱着孩子的手颤了一下,赶紧让乳娘先将孩子抱去歇息。
“嬷嬷怎么这个时辰来了?”韩玉紧张起来。
杨嬷嬷先前在东宫住了好些时日,不过自他生了孩子后便回乐安公主身边伺候去了。
“储妃不必忧心,带着世子好生待在东宫便是。”
“出……出什么事了?”
“皇上驾崩了,一些宵小之辈进了宫。”
杨嬷嬷说的简单,韩玉却是心惊不已。
固然皇上病重他是知晓的,也想过驾崩只怕是近前的事,可真到了这一日还是让人心慌。
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自来帝王更迭,后宫和朝堂都要大起风波。
先前皇帝谋逆夺位,他虽没有亲眼所见,却也听闻宫中死了很多人,血流成河。
这才过去多久啊!这样的惨况是否又要重演?
什么宵小之辈进了宫,不就是又有人谋逆吗?
“那殿下……”
“外头的事储妃不必忧心,储妃和世子安好,殿下才无后顾之忧。”
韩玉看向沉沉的夜色,只觉得隐约能听到喊杀声传来,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再听到孩子的哭声,心里更是乱麻一般。
此时能做的,也只有向上天祈祷宋景阳平安。
宋景阳的命运,便是他们父子二人的命运。
越是不知外头的情形,恐惧便越甚。
有了孩子后,他便更是惜命。以前只是自己一个人,生死也不是什么大事。可看着小小一团的孩子,他想好好的活着,好好护着自己的孩子。
见乳娘总哄不好孩子,韩玉便将孩子接了过来,轻声哄着。
也不知是不是受了惊的缘故,孩子总是哭个不停。
“嬷嬷,殿下……他会平安的,是吗?”韩玉手足无措的看向杨嬷嬷,盼着从杨嬷嬷这里得到一点安心。
“殿下可是有大福气的,定会平安。”杨嬷嬷握了握韩玉的手,“储妃不如歇息一会儿,放心,天塌不下来。”
韩玉本能的摇头,他此时心乱如麻,哪里睡得着。
上一次这样的心慌担忧,还是在阿姐离家后。
孩子一直哭个不停,到得后来,似是哭累了,才睡着了。
韩玉同杨嬷嬷一直枯坐到天明,待看到天际泛白,韩玉急切的便往屋外跑。
经了黑暗的一夜,东宫之外也不知是什么情形。一直没人来报信,心如绷紧的弦,随时都是崩裂。
韩玉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不知道该怎么做,只知道一直跑,想要跑出东宫,想去寻宋景阳。
东宫厚重的大门缓缓打开之时,他急切的看向了外面。
“梁……梁公公……”来的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
梁公公是来传话的,皇上驾崩,给皇太孙留了传位诏书,择吉日登基。
又是国丧,又是登基大典,宫中要有好一番忙碌,韩玉也要跟着忙起来。
到了这一刻,韩玉才终于觉得是“尘埃落定”。
他满心只留意到宋景阳平安,一颗始终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远处。
浑身泄了力,踉跄着瘫软在地。
“殿下……殿下没事……”他喃喃着,明明觉得是高兴的,心安的,却难以自控的落泪。
韩玉被宫人扶回去,浑浑噩噩的躺了大半个时辰,待再醒过神来,才从杨嬷嬷口中得知了外头的事。
太后想扶持宋彦上位,伙同宫外的人,开了宫门准备逼宫。
可进宫的却不仅是太后安排的人,还有齐王的人马。
太后被人摆了一道,险些酿成大祸。
“你说谁死了?”韩玉不可置信的看着杨嬷嬷,只觉得自己是不是听岔了。
“二爷……战死了。”杨嬷嬷目中难掩哀色。
吕楷……死了……
这一刻,韩玉只觉得茫然。
吕楷那样的人,死有余辜。作为世家子弟,吕楷也算得肆意妄为,根本不把寻常人的性命当回事。
韩玉的出身,于吕楷这等人而言,便是可随意践踏的蝼蚁。
故而吕楷的死,韩玉自然不会觉得悲伤,哪怕那是宋景阳的亲弟弟。
可心中竟也说不上痛快。
只觉得权力的纷争如此残酷,一夜之间便死了那么多的人。
吕楷死了,那宋元祯会如何?
以宋元祯的身份,只怕乐安公主早便想除去。宋元祯有幸活到如今,是因为那副身子吕楷还没有玩腻。
不,宋元祯不能死,至少暂时不能。
一直到傍晚时候,韩玉才见到了宋景阳,宋景阳脸上带了一点伤痕,伤口不深,只是越发将人显得憔悴不已。
“昊儿呢?”
“乳娘刚哄睡了,殿下要看吗?”
“让他睡吧!”
伺候着宋景阳净了手,韩玉便乖巧的候在一旁为其布菜。
韩玉有许多话,一时却都说不出来。宋景阳才刚失去了亲父和弟弟,此时什么宽慰人的话都显得十分苍白无力。
“母亲处……你替我多尽尽孝。”好一会儿宋景阳才说道。
韩玉点着头。
皇上和吕楷没了,最为伤心的自然是乐安公主。
“我们辜负了太多母亲的苦心。”宋景阳的声音低低的,话似是只说给自己听。
因着父亲的死,他和二弟一直对母亲有怨恨。
阿楷一直肆意妄为,总闹出事端来惹母亲生气,便也是因着怨恨。
他们总觉得是母亲辜负了父亲,和其他男人苟且,生生逼死了父亲。
可说到底,那些都是长辈们的恩恩怨怨。
母亲对他们兄弟并无亏欠。
世事无常,总以为还有长久的岁月,实则,不知何时便是死别。
阿楷将死之时,知道再不能于母亲面前尽孝,不知有没有悔恨。
宋景阳的话,韩玉不知该如何应声,便只是沉默的陪在一旁。
后面忙碌的国丧、登基大典,被册封为帝后,韩玉只觉在梦中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