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
“没死吧?”
白宙刚睁开眼睛,一道人影便压了下来,陶桃头发乱蓬蓬的,边打哈欠边伸手去摸白宙的额头。
“好像退烧了。”
白宙撑起身子,脑袋里混沌一片,有种压坠的痛感,他尝试发出声音,嘶哑难听,喉咙里像是有火在烧。
“我睡多久了…”
陶桃拿出手机,把屏幕凑近白宙,“一晚上。”
八点四十,看清上面的时间,白宙强压着不适想要下床,“我迟到了。”
“你脸色难看成这样,还想着去上课呢?”
“知不知道你昨晚烧到四十度了,没烧成傻子就不错了。”
陶桃强制将人摁回床上,“这几天台风天,你现在出去就是找死。”
“我已经给你请假了。”
“你可别给我找事!”
顺着她的力气躺下,白宙的视线移到窗户旁,外面枝叶敲打,啪啪作响,水流在玻璃上蜿蜒,“台风天……火车呢,停运了吗?”
“你问这个干嘛?”
陶桃抱臂站在床前。
“你不如先告诉我,你昨晚怎么回事。”
如果不是她半夜回来,白宙烧成傻子都没人知道。
“应该是感冒引起的。”
见他不想多提,陶桃也没继续追问,“那你再睡一会吧,锅里煮了粥,你饿了就喝。”
“我睡觉去了。”
忙活一晚上,陶桃也累得不轻。
房间里安静下来,一时间只有外面的风雨声呼啸大作,白宙艰难地从床上起来,不知是不是因为高烧的原因,他现在浑身疲软,使不了多少力气。
锅里是陶桃煮的粥,稠得跟饭似的,但白宙不挑,尽可能多地往肚子里塞东西。
白宙背着书包出门时,陶桃刚睡着,迷迷糊糊间,她听见外面一道惊雷咔擦,在天上炸开,陶桃拿被子盖住脸,意识沉了下去。
“你好,请问403号房间的客人还在吗?”
嘶哑的声音惊得前台抬起头,往人身上看了一眼,有些眼熟,好半晌才想起他好像是403号房客人的朋友,来过酒店好几次。
她往外看了一眼,雨势瓢泼,这种天气怎么过来了。
“你是他的朋友吧,他今早已经退房了。”
退房了。
白宙想到什么,忽然往外冲去。
见他往外跑,前台狐疑坐下,刚坐下,又猛地站了起来。
“哎,你先别跑!”
“他有东西留在这了!”
见人没听见,前台也顺势往外走,但等她出来,白宙已经跑进了雨里,看着外面倾盆的大雨,前台嘟囔,“跑这么快干嘛!”
这么大的雨,她可不想出去。
前台打开柜子,里面躺着一个小袋子,“下次他来了再给吧。”
她想着,两人既然是朋友,那肯定有联系,等知道有东西落下了,肯定会返回来拿。
前台正想着,头顶突然又投下了一大片阴影,她以为是少年去而复返,赶紧把东西拿出来,“哎你刚刚跑太快了,403房的客人给你留了东———”
话还没说完,手里的袋子就被人抽走了。
“这是什么?”
随着这道女声响起,前台轰然抬头,眼前的人不是苏霈又是谁。
不等前台开口,苏霈自顾拆开袋子,看见她的动作,前台赶紧阻止,“小姐,这不是你的东西!”
苏霈斜睨她一眼,“你难道不知道我和403房客人的关系?”
前台知道,但客人走时明确说了,这袋子是给经常来找他的少年的。
听见前台的话,苏霈脸色霎时难看无比。
顾郢居然还留了东西给白宙!
袋子被她快速打开,里面赫然是一支口红和一张纸。
当看见纸上的字,苏霈瞳孔微微收紧,不敢相信这封信居然是顾郢写的。嫉妒的火焰在心底熊熊燃烧,苏霈捏紧东西,不顾前台的阻拦,直接拿着东西出了酒店。
轰隆隆———
天际炸开一道响雷,白宙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水里,不知为何右眼皮直跳,让他心底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白宙从酒店这边往学校走,需要经过一段小路,周围是低矮的建筑物,在雨天阴影面积很大,十分影响人的视线。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白宙脚步倏然停下,前面哪里是什么建筑的阴影,分明是穿了黑裙的苏霈。
“你刚刚去找顾郢了。”
苏霈死死盯着白宙,眼底的恨意几乎倾泄出来,白宙脚步一扭,转头就往后面跑。
苏霈也不再虚与委蛇,直接跟后面的人开口,“抓住他。”
白宙刚跑出两步,肩膀就被人勾住,他甚至来不及挣扎反抗,整个人就栽倒在了水坑里,与此同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白宙头顶响起。
“这次,那臭小子总不会再来坏事了吧。”
是赵泽!
白宙的眼睛微微睁大。
哒哒哒…
一道脚步声走近,苏霈蹲下来看着白宙,而后伸出手将他淋湿的额发拨开,苏霈的目光让白宙心底的不安越扩越大。
“你要做什么…”
听到他嘶哑的声音,苏霈冷笑,笑容里饱含轻蔑和忿恨。
“那个女的原来是你。”
苏霈面容有些扭曲,“居然是你。”
白宙头被按在地上,污水淹了半张脸,苏霈看着他,从口袋里掏出那支口红,慢慢道,“抢别人的东西很开心是吗?”
她捏着白宙的下巴,眼底的怨毒惊心。白宙烧刚退,哪里能挣扎开赵泽和她的禁锢,
苏霈捏着口红涂满了白宙的整张脸。饶是赵泽混不吝惯了,看见苏霈这疯魔的样子还是吓了一大跳。
“不是说就给他个教训吗?”
苏霈嫌恶地看着白宙,“我现在不正在教训他吗?”
她看着赵泽,忽然诡异地笑了笑,“你也觉得我教训轻了对不对?”
铃声响的时候陶桃正在做梦,嘈杂的音乐划破梦境,陶桃伸出手按下接听。
“喂。”
那边雨声噼里啪啦的,灌了陶桃满耳,可却久久没有人说话。
陶桃正准备挂断电话,浩大的雨声里忽然传出了白宙微弱又嘶哑的,似乎随时要被大雨淹没的声音。
“…救我…”
“咔擦————”
雷声划破天际,小臂粗的闪电划破夜幕,拉出一条银白色裂缝,暴雨瓢泼,倾泻而下,在地上涓流成了溪水。
低窄的暗巷里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的水洼,陶桃深一脚浅一脚踩着,雨水瞬间从脚跟蔓延到脚踝。
陶桃喘息着扶住墙缝,每一下呼吸都像濒临死亡的嘶吼。
“轰——”
银白的雷光照彻天地,鼻腔被腐烂臭气堵住,她闻不到任何腥味,直到眼睫被艳红色的水滴盖住,越来越多,周遭好像成为了静止。
背上的人忽然轻喊了声,比雨水的坠落还轻,被雷声掩盖成了哭泣。
“姐……”
陶桃眼眶发红,里面有异物侵入的涩痛,手也麻了,如同千万只蚂蚁在噬咬,在奔走,皮肉成了烂绳,只能紧紧捆住背上的人。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好像很远,又好像只走了一会。
她不自觉的颤抖,整个人如同被打湿的蝉,修剪良好的指甲掐进肉里,她听见自己用一种模糊而颤抖的声音开口。
“别睡…”
白宙的手无力的垂在她的肩上,诡异的没有任何弧度,是一堆最纯粹的软肉,指尖不时往下滴着淡红色的水滴。
随着陶桃走过,一路上的水几乎被染成了红色。
救护车到的时候陶桃已经没有了力气,整个人跪站在水里,救护人员把白宙抱起来的时候,她才动了,手掌被泡出了一圈又一圈的褶皱白纹,只剩下那层浅淡的指甲油,还算显眼。
“会没事的吧…”
她嘶哑着声音开口,被她抓住衣角的医生还未回答,陶桃整个人便栽进了水里,意识的最后一刻是救护人员的惊声。
“快抬担架,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