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昌与妻子原本也是如胶似漆,伉俪情深,无奈其妻体弱,生产之时亏了根本,将养不成,早早撒手人寰。陈昌心重,对妻子难以忘情,平日除了操持水寨事务,余下闲暇皆以教养女儿为主。
他恐凤歌命数也随了其母,便将她当作男儿教养,文武兼修。见她顽皮也不劝阻,只盼她身子康健,莫要再如爱妻一般,折在生儿育女这等事上。陈昌不似陈昇张扬,骨子里也是桀骜不驯之人,说是三从四德,又哪里比得上掌上明珠的终身幸福,只要她能安然到老,便是张扬些又何妨?可惜此时只恨自己命不久矣,无法对她多加照看。
风尘仆仆的赶回水寨,病塌之前只有陈家人与苏河,其余事务皆已交待,陈昌紧握苏河的手,眼中精光大盛,已呈回光返照之态,“名利二字皆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如今唯有凤歌令我放心不下,你要应了我善待她,一生敬之爱之,不论日后如何,不纳妾,不苛责,否则人神共弃,死无全尸!”
“爹爹,求你莫说这些不吉利的,有婶婶妙手回春,定会好的!”凤歌泪如涌泉,爹爹从未对她说过重话,若非对她牵挂至深,又哪会出此狠决之言?
苏河跪在床前,自从哥哥语重心长的把他骂醒,早已知晓这些年来倚仗为何,堂堂男儿自当顶天立地,受人恩惠合该知恩图报,更何况寨主待他甚好,此情此景也令他心头悲痛。
他跪直身子,郑重其事道:“苏河一家承蒙岳父大恩,不知何以为报,凤歌与我自小相识又有婚约在身,便是您不说,我也会待她好。今日苏河在些立誓,此生必定善待凤歌,敬之爱之,不论日后如何,不纳妾,不苛责,否则人神共弃,死无全尸!”
陈昌听后微微点头,目光扫过几位亲人,最后定在女儿身上,他面带浅笑,最后一次叮嘱凤歌,“我儿莫哭,我去寻你母亲。”
话毕,阖然长逝。
洛河水寨之内一片素缟,凤歌守在灵前每日啼哭不止,连晶并张秀母女只得轮番看顾,怕她亏损了身子。苏泽自营中返回,自请以子侄礼守孝,并随陈昇前后操持,师徒如父子,苏河又是陈家半子,此举倒也不为过。
经此一事,陈昇待苏泽越发亲厚,任谁都瞧得出,这是真心实意的将他当作亲子看待了。
水寨之中哀声不绝,京城延和殿内却是剑拔弩张。
昌安长公主面如金纸,憔悴枯黄,哪里还有当初的国色天香之态。她手握金簪,将那锋利尖端抵在辰砂喉间,声色俱厉道:“你骗的了旁人却骗不了我,爹爹是个俗人,他一心想着名利权柄,便是对如玉那般上心,最后也被你逼的撂开手去。可你偏要赶尽杀绝,死都不肯给他留个好名声!林逸清,当初一念之仁令我悔恨徒留,既然如此,不如杀了你为他偿命!”
辰砂微微昂首,躲着那金簪,瞟了眼紧闭的殿门,殿中内侍已被昌安屏退,一个不留,他面带冷笑,从容不迫的与她周旋,“长公主稍安勿燥,下官也是受人胁迫,自身尚且难保,哪有本事护他?您迁怒了!况且白大人生性放浪,这般恩怨也是他一手造成,若不是他霸占管事娘子……”
“呸!”
金簪又向前顶进一分,白皙的皮肉被其压出个微凹的小坑,“娄虹是个什么东西,爹爹能瞧上她?想我堂堂公主之尊都未能被他放在心上,何况是那么个破烂货色?”
昌安泪凝于睫,她长于深宫,又怎会是痴傻之人?白明山对她有几分真心,她向来知晓,可是情之一字哪有道理可言,她爱重白明山,闻其死讯恨不得随他而去,不过即便是死,也要拖着这罪魁祸首一道!
她不恨如玉,因她也是身不由已,她不恨白明山,若是恨的起来哪里还有今日之事?她一恨自己当初心慈手软放了林逸清,二恨他翻脸无情让爹爹去得那样不堪。宫外之时林逸清身边总有众人相护,唯有宫中反倒能放开手脚。
金簪再度向前突进,昌安咬牙切齿的说:“你若还手便是谋刺皇族,哪怕是科儿也护不住你,还不如死在我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