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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3章 番篇三 凌之所修阜之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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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眼之时是在山沟沟里,四周一片漆黑,慢慢适应黑暗之后,终于见得了斑驳树影。

他被人遗弃了,五岁!

出于本能,他爬出山沟,四处找寻母亲的身影,没有!

他在原地等待一天一夜,亦是不见来人。

夜风肆意,凉的如刀刃在割,一阵一阵的疼从脸颊之上传来,他手脚并用往外爬,试图找寻去往人烟的道路。

骨碌碌滚下山时,荆棘划破衣衫,一条条口子在锦衣之上出现,像在讽刺他出身世家却无人会要。

怎样的男婴世家会不要?

那个假道士说他天生煞气,最好尽快斩草除根,否则必然牵连他人,牵连世族。

那个家族,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母亲没有掐死他,他应该感恩戴德的。

他或许是不想牵连谁的,可是当真正被遗弃后,他愿意将道士这番话,变为现实!

他流落街头,无人可靠无人可依,无数个风餐露宿,无数次跪趴乞讨,无数次给人磕头。

他忍受着每一个人施舍的眼光可怜的眼光,心里波涛汹涌般泛着滔天恨意。

他只想活着,哪怕此刻是万人之下低于尘埃任人践踏,他只要活着,为此不惜一切代价!

嘲讽也好,可怜也罢,打架斗殴是常态,为抢一人不要的残根剩饭而大打出手。

那个时候,他知道了人间最有疾苦,疾苦在低下。

遇到师父那一年,是八岁。

他满脸污秽,双眼更是盈满了可怜,他懂得如何让人生出怜悯之心,他懂得虚与委蛇,他懂得如何做那最低贱的人供他人享乐。

他只想活下去,只要活着做什么他都愿!

他要的是那个世族的鲜血,要的是他们的后悔莫及。

他不要他们的悔悟,那对于一个犯了错误的人,根本毫无用处!

面前这个老人没有施舍任何东西,只是在他手里,搁下了一锭银子。他说――我只是借你,以后你要十倍奉还!

他那时竟未反应过来,他怎就那般肯定他能还上?

那或许是他讨要一年也换不来的吧。

老人走了,他的银子被抢了。

他像疯了一般,与周围十数个孩子争抢,试图从他们手中将那一锭银子抢回。

八岁时,他学会了谋算。

他学会了何为挑拨离间,何为引君入瓮,他在十数个孩子中将这两点炼得炉火纯青。

九岁那年,他亲自结束了那群孩子的头头。

当石头从脑袋滚下之后,他跌坐在地浑身颤抖,那血分明沾染在石头之上,但他却觉双手尽是鲜红,睁眼闭眼满是血红一片,他慌他乱,他整宿整宿地睡不着,每每闭眼皆是那孩子大睁泛血的眼。

是噩梦,日日萦绕,年年不绝。

他做了孩子头,有好东西自然会留给他。

他想,或许人就是这样,想要登高,便要踩着别人一步一步往上爬。

自那以后,讨要东西似乎不再是他出面,他吃的馒头变成了热乎乎的,他喝的水变得澄澈,他睡的地方有了遮盖,他行走在街道之上,会有好心人给他吃的,甚至有时会有人请他吃碗小面。

是好心人么?

他觉得这个世间也是温暖的,越往上爬便越温暖!

后来,那个老者再次来了,问他要那十两银子,他没有。

那老者便说――那就拿你来抵吧。

那一天,他脱离了孩子群。

所有的杂活都是他干,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做,累死累活但他却不怨――他至少能一日三餐有吃的,至少他能活着!

后来他拜了他为师,开始了学习武艺。师父武艺其实并不高强,但不知为何能打过他的人却是没有。

他白天干活,晚上趁着夜色练功。

遇到玉流珠那一天,是在下山的道上。

那个女孩儿似乎昏迷了,小小的身子蜷在路上,他没管,径直走过,办完事儿回去之后,女孩儿在家中。

是师父救了她。

不知为何,她泪眼盈盈闷声哭泣,师父脸色很严肃,那是他从未见过的严肃。

他曾听到师父喊那女孩儿赶紧走,莫要扰了他。

他,是他还是他?

那女孩儿固执得没法,见师父亲近不得,便日日跟在他身后,帮他干活帮他一切。

甚至有时练功,她都能指点一二,他曾疑问,她却只答少时学过。

那是十二岁。

师父说要出远门,却自那后再没回来。

他意识到,许是又一次被抛弃了。

为何呢?他找不到原因,也不想去找。

那个答案他许是知晓的,但就是不去碰。

他以为自己当该怨恨,但他不怨。

他学会了如何掩藏心思,他甚至开始变得温柔,后来这股子温柔渐渐成了温雅,渐渐成了令人捉摸不透的温润。

他似乎不会生气,无论何时何地,嘴角都噙着一抹笑。但一直跟着他的玉流珠却能知他这样不变面容之下,是何情绪。

玉流珠待他是真的好,好到恨不得所有活儿她来做,夏凉席冬暖榻,照顾他更是无微不至。

他要一步步往上爬,直到再无人‍‎‌凌‌‍辱‎‌践踏,他曾说过,他要将道士所说变为现实!

他屠家族满门那一天,是他十五岁生辰,时隔十五年,他完成了小时目标。

那些看着一派正统之人实在是他最为厌恶的对象,他看着世族之人跪趴在脚下求饶时,心中是何等的畅快!

他毫不手软,连最小的孩子亦不放过。他们骂他冷血无情,骂他有爹生没娘养,那些污秽而暴露人性丑恶的话一股脑砸在他身上。

他只是笑,只是好奇,为何这些人前一瞬还在求他,见他不应便能在下一瞬这般骂他呢?

人啊,真是个有趣的东西。

他带着玉流珠到处晃,晃到了造反者的麾下,成了他们的军师。

又在造反成功的前一刻,设计害死了将要登基的皇帝,又在众人所谓举荐之下,不费吹灰之力地拿到了皇位。

这些事儿做来,真是一点儿也不觉有违良心,良心……那是什么?能吃能喝?

他意欲立玉流珠为后,他谁都不信但唯独信她。

他没立成。

百姓说她并非出生名门,不配为后。

是啊,跟着他的一群人总不能什么也捞不着啊。

群臣纷纷上谏,不能立啊,立了民心不稳啊。

他以为当皇帝挺享受的,但最后发现锦衣玉食之下竟然是那金锁链禁锢着,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他有一日竟然能问自己,到底是百姓重要还是玉流珠重要?

毫无疑问,他选了后者。

百姓算什么?又没陪他吃苦又没伺候他,除了会人云亦云之外还会什么?

他对百姓挺不耐烦。做了对他们好的事儿无人感激,做了对他们不好的事儿能记一辈子。

他固执地要立玉流珠为后,但流珠不应,劝他要好好待人,好好待百姓,好好为这江山为这天下着想,做个好皇帝。

她是他判断自己所做是非正确的标尺。

他有时认为对的事儿到了玉流珠那儿便是错的,她会给他分析利弊,教他如何做个好皇帝。

教了他这么多,他还是想立她为后。

哪怕他明白违背了多数人的利益,这是件错事。

流珠被钉死在城门之上的那一天,他猝不及防。

后来才知道,是她进城门之时被认了出来,众人言她妖媚惑君心,比那狐狸精还可恶。

拳打脚踢,她一人难敌四手,被一群人围殴。百姓以泄心头愤,将她摁在城墙之上,钉死。

纷纷叫好,这样的女人再也不能转世投胎了!大快人心。

他怒不可遏,那一刻他只想将参与之人碎尸万段。

他的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但他的身体却忍不了。

他杀了那一群人,血流成河。

此事何等荒谬,百姓们纷纷说他被狐狸精施了法,竟然为了一女人大开杀戒!他被妖精迷了眼!

那些人也被他杀了。

没有人跟他,他是个是非不分无恶不作之人,他的臣子对他失望至极,他的百姓更是对他举起了反旗。

史官评价他真的是不顾大局,怎么为了一女人去惹怒了朝臣和百姓呢?

女人重要还是江山重要?

这么分不清轻重,拎不清楚好坏?

他扔了那一堆烂摊子,走到哪儿都有人指责,他问自己,他不过就是想立那个一直陪他风雨走来的女人为后有何错?

答案令他嘲笑连连。

人啊,果然是个好东西。

师父来找的他。

飞升之后做了天帝,因着天书之上是他的名。

帝师是他师父。

那将近一万年的日子十分漫长,长得磨了他的性子。

直到某一天他的耳边开始出现窃窃私语。

有人说他不是天帝陛下,是掌命仙君改了命数!

他见到了掌命仙君,是玉流珠!

不像是记忆中的她!哪怕看起来是一个人,但他却觉不是。

所有人质问她,如今的天帝陛下是否是你改的命?

玉流珠不承认,她只顾摇头说不是,可天界之人的嘴皮子功夫何等厉害,逼迫得她连连后退。

他问流珠是不是?

她说不是,她摇头那般肯定地说不是。

可是命盘却震得她头疼难当。

他们只信命盘不信她。

你若没改,命盘为何要震你?

那是她掌命的一万年,也是命盘给的最后考验。

他说,我不做这天帝陛下了,你也别管命盘了,我带你走,想去哪去哪。

她疯狂摇头,不行,她是掌命仙君,她选择了命盘。握着命盘便如握着三界人生死。

那不像流珠!

他气急败坏地摔了命盘夺门而出。

她看着那四分五裂的命盘诡异地再次重组,犹如新生。

她未通过考验,被命盘震颤而死。

她不配做掌命仙君,因为她连自己都不信!

她甚至到最后还在想,她是不是哪一次拨动了他的命数?否则命盘为何会颤?

三界讨伐大战,他内心天人交战,被逼无路,只得应战。

那时,他想去看看玉流珠如何了,却又难以搁下面子,来来回回地徘徊,最后还是下定决心去看了她。

已然死了。只是……魂魄还在,在命盘之中!

可是怎么取呢,他取不出。

师父告诉他,只有掌命仙君可取。

他自爆那一刻,将魂魄脱离了本身。留下了嘱托给天师。

命盘自封,他魂魄逃窜下得凡界。

非是玉流珠的魂魄支撑着他活下去,非是,他只是想要活着,想要知道是谁造的谣算计他。没有什么比天帝陛下这个位置更妥当了。便是有人知道他并未死,也不会再次怀疑到陛下头上。

所谓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天师手中的天书写着凌修。

他想方设法跟那孩子换了魂。他去做了凌修。

凌修以天下为己任,是个不可多得的治世为君的好苗子。他同化了凌修,再一次成为了天帝陛下。

但分出去的魂少些,不足以同化凌修大部分的魂,最后是凌修同化了他。

凌修怎甘愿位置被抢?还是莫名其妙被抢?他自然不愿意。

但他本身有善,两厢争执之下竟然有了分身,一个赞同他将属于他的东西拿回,一个却说那位置也就那般,不要也罢。

那本是被同化的他受不了这二人争执,一举占据了本身的主导权,他还是他。只是他身体中有了两个时常争执的凌修。

他给自己换了个名,叫阜书。

那俩个东西,一直被他压制着,倒翻不起多‎‌‌‎‍大‍‎‎‍‌波‌‎浪。

他一直觉得玉流珠一事十分蹊跷,他一直想明白命盘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他的神识与本来的自己,如今的天帝陛下交换,他知道了下一届掌命仙君――花颜。

也就等同于另外两个一样知晓。

他将凌修的善念给了天帝陛下,留下了那个一直不服气的分身。

他跟他达成了合作――拿到命盘。

他拿着命盘之时,必然也是这个分身破灭之时,而他,定然是想要拿回属于他的一切。

靠近颜辞二人之后,他知道了什么是嫉妒,什么是羡慕。

那两个人,像极了他和玉流珠。

不同区别在于,花颜比玉流珠更有魄力,更加狠心,他作为旁观者,看得清清楚楚。

那俩人护彼此几乎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谁都动不得对方一根寒毛。

那一刻,他谋生了另一个想法……

他表面与分身合作,可私底下却在想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引着颜辞二人走向他设的局……

他要给天帝陛下……也是自己一个最好的交代。

后来的一步步简直惊心动魄,他有时甚至会想,若他当时不去管谁算计了谁,不去计较,让凌修登位,他独自一人游走于天地之间,又洒脱又没这事端。

那样多好。

天地混沌那一刻,他到底有些后悔。

如果自爆后他没有夺去凌修的魂,没去坐那天帝陛下,是否就不必这么麻烦了?

可是世上没有如果,他就是为了那一口气而活着。

他只是想让世人知道,他只是想证明自己――哪怕他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被抛弃的弃子,他一样可以将这三界搅得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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