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没良心，再怎么和我撒娇，得到鱼也是去给掌柜的，他的主子。”凌芷霜看了一眼黑沉的大海：“时辰不早了，我也该睡午觉了。”

她拎起了膝上的白毛毯子，在摇晃的甲板上走得稳稳当当的。她瞥了一眼站在一旁脸色苍白的书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刚坐下，到了茶还没喝，就听见敲门声。

凌芷霜说了一声“请进”，抬头就见慕景烨推门进来。

慕景烨来找她是意料之中的：“世子喝茶吗？”她也只是问问，没等他回答就倒了杯茶，和茶一起递过去的是一封来自暗桩的信件。

“江南的事情有异，我派在江南的暗桩简单的访查了一下，得到的消息不多。毕竟官府现在想要做手脚，他们也很难访查到什么。其中最有价值的消息，是书童曾经让暗格的人送了一封信去梅花城。”

慕景烨拆开信看，刚看几行，就听见凌芷霜这样说。

这才了解，她刚刚为何这样愤怒：“你是怀疑书童背叛我？”

“嗯。在试探之前，我是怀疑的。可试探之后，我觉得他应该没有背叛你，他不知道递往梅花城的信件是什么内容，可能只是想帮唐家一件事，换得个人情。看也是为了你好。”

凌芷霜知道这件事，是愤怒的，可看书童刚刚那样痛苦不堪，那点愤怒就不算什么了。

“确实查清楚了，他只是递了封信？”

慕景烨把信件剩下来的看完，里面讲述了暗桩回禀的书童什么时候透过暗桩递信给梅花城的。

“我刚刚看过他的反应了，他对这件事一无所知。他也只是蠢了一点，算得上忠心，你要是因为他这件事对他的忠诚怀疑的话，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凌芷霜拎着茶壶，勾过精致的小茶杯：“反正我查到的，该和你说的都和你说了，怎么样处置是你自己的事情。”

慕景烨当然是愤怒的，书童和别人不一样，从小就陪伴他。在他知道自己是前朝太子的艰难时光里，一直都是慕惜瑞和书童陪伴左右。

不管是背叛，还是被唐家蛊惑，傻乎乎的帮别人递了刀子，他都难以接受。在这种时候，凌芷霜的淡定，让他冷静下来：“你的意思是，不要处置他？”

他一直知道书童是想除掉凌芷霜的，他都能察觉出来，凌芷霜怎么可能察觉不出来。上次因为唐家闹，凌芷霜也直言书童想要对她动手。

为何，她要为他求情？

她图什么？

“是啊。书童陪伴你那么多年，我知道你被培养得疑心很重，底下人犯了事能不要就不要，生怕一个不小心，整个人都赔进去。”

她的声音不紧不慢，在海浪的涌动声中，显得异常的平缓，比佛寺里那群和尚念经还要令人心静：“不过，他是为了你，才去做这样的事情。就当他是为了你。我想，他知道了赔上那么多条性命的局，他也有参与，这就是对他最大的惩戒了。”

慕景烨知道凌芷霜是个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能不拖着过夜的仇，绝对不拖。对于一个想要杀她的人，她却一再劝解他要留书童性命，他很想知道她是如何想的，就问了：“他想要杀你，就这样，你也劝我放过他？”

“嗯。想要杀我的多了，皎玉公主也想过要杀我，可我也不是没把她怎么样吗？”

凌芷霜放下拎着的茶杯，抱起了手：“我不杀皎玉公主是因为我杀不了吗？倒也不是，只是觉得没有动手的必要。她想杀我，不过脑子不好，或者是心里还没坏到那种程度。什么时候她有能力想杀我的时候再说。”

她说起皎玉公主，脸上嘲讽之意很明显。

“我不知道你是如何想我的。书童的确是想杀我，我知道。我没有对他做什么是因为他没有对我做什么，就只是对我有杀心而已，这点不算什么。再说，他也杀不了我。”

这句话别人说得自大，可凌芷霜说来，算是谦虚了。

无数的人想要杀她，都没有得手。

就算是强如唐家，在对凌芷霜动手之后，大房和二房翻脸了。

内乱得厉害，导致太子这次江南洪灾办得这样仓促。不管皇上是不是早就存有整治江南的心思。

江南这件事肉眼可见的人为，就让皇上不得不派人调查。

书童的命因为凌芷霜几句话保住了，而慕景烨又对凌芷霜有了新的认识。

之后，每次接到江南暗桩送来的计算流民的数量，官府对流民的镇压时，凌芷霜都让书童看一遍，并且欣赏书童因为愧疚逐渐苍白的脸。

时间长了，慕景烨觉得，凌芷霜留下书童，并不仅仅是因为书童是陪着他长大的人，可能只是因为凌芷霜想留下书童好好报复而已。

走水路十几天，就到了梅花城。

凌芷霜被扶着下船，边走边和慕景烨说：“听说来赈灾的官员没有被追杀，是因为于大哥护着吗？”

“不，是因为他们觉得朝廷派来的赈灾的官员是一个好贿赂的，而我们是个不好贿赂的。”慕景烨见凌芷霜称呼于修为为于大哥，就觉得牙齿痒痒。

他磨了磨牙。

凌芷霜捂住嘴，做出吃惊状：“哇偶，那他们真的是不了解我，我也是个好贿赂的，怎么就不来贿赂我？”

她这句话让慕景烨想起了她还没成为代副统领时，经常念叨着禁阁用她不给钱。

如果贪官真的拿钱贿赂她，她估计会很快乐的收下，然后让带来的人直接砍掉那贪官的狗头，随后拎着贪官行贿的钱，回到京城，交给皇上，再哄着皇上分一半给她。

他认真的想了想，觉得这件事的确是他会做出来的事情，就忍不住笑了笑。

“你在笑什么？”

凌芷霜脚步欢快的下了船，头上戴着的纱帽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知道慕景烨在笑，却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没什么，先进城。”

他们上了马车，凌芷霜摘下带着的纱帽：“我刚刚看见他们检查还是蛮严格的，是不是发现了禁阁的队伍里我们两个是假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