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芷霜对生死淡薄是真的。

她以前可以利用这个宽慕景烨的心，让他觉得她随时都会死，用起来更顺手一些。

现在，慕景烨问的那几句话让她心惊。

一个心中藏着家仇血恨的人，突然关心起下属，比他利用下属要恐怖百倍。

她拒绝这样的关心，拒绝他除了利用之外繁衍的任何情绪。

她和缓下语气：“你本来走的就是危险的路，我能做的，也只是尽量帮你挡一挡危险。我处境危险，你更危险，不用担心我，真的。”

慕景烨不再执着于凌芷霜想不想死这个话题，看向四周，问：“这是什么？”

“大概是我爹觉得我们两个，孤男寡女三更半夜的见面不太好，叫来盯着我们的。”凌芷霜看向站在那里受风的小高，心里想，那么多人看着，动手动脚是不行的了。

她感到惋惜。

“对了，你和我爹的关系好像不太好。”

她觉得自然查不出他们为什么剑拔弩张，就索性试探一下吧。

“凌将军心疼你，觉得我求娶你，对你来说是危险。从我们婚事定下之后，他看我就越来越不顺眼。”

慕景烨拿过碗，慢慢的搅动着碗里温热的鸡汤：“我想，女婿见老丈人大概就是这样。他估计想给我个下马威，让我和你成婚之后不敢不对你好。”

这都是废话，凌芷霜当然不信。

但她也从这几句话里听出了慕景烨不想告知她这些事情：“好吧。”

“嗯。”慕景烨看凌芷霜似乎胖了点，在凌芷霜身边吃得好睡得好，看起来气色不错：“我知道你为什么帮我，将来如果有万一，看我会保住你的父母的。”

凌芷霜压根不想让父母参与到这些是非中，她会在那之前把他们安置妥当的，但慕景烨有这份心，她还是很感激的：“谢谢你护住我的父母。”

慕景烨喝了口汤。

这几天他都没怎么好好吃过东西，温热的鸡汤下肚，整个人也跟着暖和起来，活过来了：“你后悔吗？”

“和你的婚事？”凌芷霜记得刚刚他们还在谈论为何慕景烨和凌高寒这样剑拔弩张，他的回复是，老丈人看女婿，看不顺眼。

慕景烨问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凌芷霜误以为给他说的是婚事，就回答道：“有什么好后悔的，这些事情能由我们做主吗？”

慕景烨沉默了许久，点点头：“是，的确是不能由着我们做主。”

他叹了口气，离开了。

凌芷霜看着慕景烨的背影，很是无语。许久不见，慕景烨的性情真的是越来越令人琢磨不透了。

这场谈话就这样结束了。

礼部选了一个良辰吉日，送这些贪官上路。

凌芷霜穿着禁阁的白衣，坐在轮椅上被推着去观礼。

那些贪官被押上台时，身上满是鸡蛋液，臭叶子等东西。

周围的百姓骂声一波接着一波。

刑场设立于梅花城，围观的百姓却不仅仅是梅花城的，江南能过来的百姓都过来了，将行刑场四周的街道堵死。

凌芷霜被凌高寒推着上去时，周围百姓停顿了一会，随即发出更大声的欢呼。

“……”

这样的场面很壮观，凌芷霜有些无语，她偏头：“禁阁什么时候那么受欢迎？”

慕景烨站在她身后，他在禁阁没有挂职，自然就没有禁阁的华服，只能穿一身月牙白，陪着凌芷霜站在台上：“你让皇上允准你在这里杀贪官时，就没想过这个吗？”

“什么？”

她是真的没想太多，她所有的行动都是被推着的，如果没有人推着她让她往前走的话，她几乎不会往前走的。

“民声。如果你是陛下的皇子，江南一事，你就得到了民声，此后除非政绩出现大问题，太子就会是你的。”

慕景烨知道凌芷霜没想那么多，她没想，那就让他替她想想。

“哦。”

“那真可惜，我不是太子。”凌芷霜眼睛亮亮的：“他们会送我吃的吗？或者……比如那种，我帮他们杀了让他们流离失所家破人亡的贪官，他们心存感激。给我送很多的东西，还打算把女儿……不，应该是儿子……”

凌高寒听见这个眉毛一挑，准确的捂住了凌芷霜的嘴。

凌芷霜不说话了。

本来今天行刑也不需要多说话。太监宣读了圣旨，列出了这些贪官的罪名之后，看向了凌芷霜。

凌芷霜被繁杂的圣旨念得都要昏昏欲睡了，突然感觉到无数的目光看向她，清醒了几分，迷茫的看向慕景烨。

“该你说话了。除了你之外，在这里的所有人，没有人能下令处死他们。”慕景烨距离凌芷霜很近，一看就知道凌芷霜刚刚快要睡着了。

他提醒后，凌芷霜点了点头：“那就斩了吧，头颅挂在城墙上。”她眯起眼睛，看向礼部的人：“让人照着他们的脸雕刻几个他们跪着的石像，放在他们杀害处理流民的地方。”

礼部没有接到这样的旨意，况且他们也不会雕石头。

“郡主，这……”

凌芷霜笑了，露出白皙的牙齿：“礼部是觉得这样做不行吗？”

现在为官的，都很惧怕凌芷霜。比起慕景烨，凌芷霜才是真的狠，江南那么多的官员，说砍就砍，还砍得名正言顺。

砍了就算了，现在大街小巷都在传唱，说凌芷霜是大英雄。

为官的都畏惧凌芷霜，生怕这祖宗砍开心了，再找几个砍砍，维持大英雄的形象。

再说了，现在百姓把梅花城堵成这样，他们那里敢说不，说一个不，估计就不能活着出城了。

只能先答应下来：“这个，我们会去找工匠，好好督促的。”

百姓落在礼部的人身上的视线终于收了回去。

凌芷霜看了看太阳：“没到正午吗？赶紧砍了，我饿了。”

前一秒砍人，后一秒就说饿了。

百姓们看着凌芷霜长得温婉乖巧的脸，却毫无波澜的说出砍人的话，心中就更畏惧和钦佩了。

刽子手手起刀落，很快就砍了五十七个。

梅花城的那个早就已经砍下了，在京城里呢。

凌芷霜动了动能动的左手，轻轻的拍手：“太好了，吃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