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来时施妙音头疼欲裂,来自天花板上的反光让她试图举起右手遮挡发痛眼皮。
手还未擡起来,已经被旁边陆津用力握住。施妙音见到他先是用力牵动嘴角,想要紧张兮兮张口告诉他自己做一个恐怖万分噩梦。可是疲倦的眼神扫到他身上那件熟悉衣服袖口还沾了血迹,才一瞬间回想起失去意识前到底发生什幺。
如果有时光机器,她好希望那晚机车上的夜风能够永远吹动她裙摆,让她因为失去平衡而找借口紧紧拥抱面前爱人。
周围是刺目的白与消毒水气味,医院压抑的小窗外已经没有云雨,是个非常无聊又无风的平淡下午,“今天几号?”施妙音眨巴眨巴眼睛轻声问。很怀疑自己昏睡太久,连头颅都被碾压过一般隐隐作痛。
对面陆津胸腔很低沉地起伏,人好似含住一团热炭,喉咙都在灼烧。
那些剂量毒品本来就是为了控制他精神的大剂量,何况比他体格小这样多的她,急救医生昨晚皱眉话语还萦绕耳边。讲第一次就吸食过量中毒,抢救过来,以后恐怕戒瘾才是真正问题。
说着摇摇头一脸鄙夷走掉,仿佛又见到一名吸毒成瘾烂仔。
陆津偏偏不信这个邪,眼睛深邃难言地盯住她雪白侧脸,和薄薄眼皮上透出的青色血管,缓一口气才找回自己声音。手指抚摸过她耳边碎发,整理着温声道:“洗胃抢救后你睡了一天一夜。小猪仔都没你这样能睡。”
施妙音动一动手指,才看到她手背上插着的针头,面前男人脸上都有胡茬,怕她睡梦中乱动都不知道这样按住她手多久。
为什幺还不肯走,多好机会,难道真的命都不要,再去做那种危险生意?
“那好可惜,我们机票是特价,现在连钱都退不了了。”神情好像真的不在意那晚发生意外。
陆津喉结滚动几下,想俯身抱住她病服下孱弱身体,又怕让她身体难过。还是忍住,笑着说:“小管家婆,还要我说几次,以后钱的事情你都不用担心。”
施妙音皱起秀眉,看他粉饰太平模样,胸口塞满莫名烦躁。她目光淡淡地扫过来又扫过去,与他对视几秒才问:“可我以后的事情都跟你无关了,只是可惜在一起时没有好好出国旅游一次当做纪念。你为什幺还在这里,我阿爹呢?”
枪伤自然不能够在医院治疗,就连施妙音事情都要他联系人脉,好不容易塞了红包压下医生同警方的举报。事已至此,面对真正D哥也许还能逞凶斗狠,可是面对曾走过他老路的李兆,施妙音死而复返的血亲李兆,他现在真正不知要如何梳理这样复杂场面。
没可能扔下她,也没有退路,只有答应李兆所有条件,换取片刻珍贵安宁。
“上次谈过我很多事情不同你讲,现在想来是我不对,但现在我要有重要事情要告知你。你一定仔细记好。”
“我曾在上级那里看到你父亲档案,当时爆炸时他被警方做无名烈士处理。现在看来死掉的是D哥,这些年他躲在金三角与境外,大概早就与警方断掉联系。”
“至于姚宁远,是你母亲施妹尼同上一任丈夫的孩子。也是你同母异父哥哥,当初他有心报复你们母女,现在大概也都放弃。如果你届时有危险,可以选择信任他。”
他说越多,对面施妙音神情越冷,最后甚至直接移开目光到窗外摇晃树叶,用身体语言向他表示自己根本不想知道。
陆津大掌盖住她没温度的眼神,虚虚搭在她脸颊,好像她是一件脆弱瓷器碰也碰不得。吞咽几口干涩津水,再度开口轻柔道:“你不用难过,这东西不是不能戒掉。只要你好好努力,我会帮你开好这周美莎酮带回去。先办几个月休学,到时候复课不会耽误一点事情。”
又是道歉又是解释,今天做事根本不符合他一贯性格。事到如今他还要许诺她美好未来,明明是无路可走的悬崖峭壁,他仍然替她跳下去。
施妙音闭上眼睛从喉咙发出冷硬笑声,脑海中是施妹尼在毒瘾发作时疯狂自残的影子,还有那些曾经骑在她身上的男人。如果能戒掉,为什幺他从不肯手下心腹吸食白粉,如果能戒掉,为什幺对她露出这样悲伤神情?
他永远都把她当做那年收养回去的烂崽毛贼,用心呵护感化。
可是她都长大,同样拥有成年人的判断能力,而她现在光听这些复杂事情被他美化,心中太明白,此刻唯一保护他办法就是将他远远逼走。
她父母家庭,她周身一切都像一潭漆黑发臭沼泽,要把所有出现过的亮光都源源不断地吸进去吞食。
床上的少女喘息片刻,终于攒足一分力气将自己手从他手里抽出来,一把扯掉上面针头。狠着心一字一句道:“我还上什幺学?我都找倒真正亲人,大巴钞票供我挥霍,这辈子也不需要辛苦读书工作。也不需要再同你假扮干爹女儿戏码。”
“我高兴还来不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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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是新年他们曾在哈城体会过纯真,纸片是高考那天阿音没能抓住幸运,“阿音,别怕。”是他为她破戒时在她耳边呢喃话语。
——来自作者的小注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