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音虹生得娇美动人,脸庞小巧精致,皮肤白皙无瑕,眉如远山含黛,眼若秋水盈盈,眼波流转间透着一股灵动劲儿。
鼻梁秀挺,唇色如樱,颊边泛起浅浅的梨涡,更添几分娇俏可爱。
她精致发髻间点缀着几枚珍珠发簪,双手纤细如玉,指甲修剪得圆润光滑,肤质透着养尊处优的细腻。
楚曦则身形修长而清瘦,浓密长发用一根粗糙的麻绳扎起,额前几缕碎发随风轻扬,脸庞轮廓分明,眉宇间带着一股潇洒混杂着温润的矛盾气质。
因常年狩猎,她的双手因拉弓持矛,掌心粗糙,连脸颊皮肤都似乎被北关恶劣气候折磨得干燥泛着红。
这样的两个女子,一个是天上月,一个是地下泥,身份看起来着实不怎幺搭配。
而此刻,偏偏是那高高在上的娇小姐胆大包天轻薄了穷得娶不起媳妇的女猎户。
围观人群脸上的同情与悲悯被羞躁取代,纷纷擡袖作势遮掩眼睛,实则兴奋的八卦眼神来回扫视着两人。
孟音虹衣着精致,裙摆绣着精美的花鸟图案,外披一件薄如蝉翼的纱衣,腰间系着一条绣有祥云纹样的绸带,勾勒出纤细腰肢,更显身姿婀娜。
脚上穿着一双绣花软鞋,鞋面绣着色泽明亮的牡丹,似刚从枝头采摘下来。
楚曦则身着一件灰褐色的粗布短衫,袖口紧束,外披一件兽皮缝制的磨损短打,腰间系着一条粗麻绳,下身穿一条宽松的麻布长裤,裤脚塞进粗糙的厚底兽皮靴中,衣着着实简陋。
孟音虹似是对她当众亲了人后知后觉有些不好意思,羞涩朝推搡楚曦的两位官差福了一礼:“还望两位大人勿怪,方才一时情急,民女行事着实孟浪了些。”
那位中年官差倒是见过的风浪多些,咂摸着这女猎户确实有些好颜色,在这尽是糙莽汉子的北关,容貌倒是勉勉强强能够得上配眼前这娇人儿。
只这家世……只看穿着打扮,岂止差之千里?
“婚姻大事,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那中年官差家有娇女,只当孟音虹救人心切,因而失了礼数,还欲规劝她两句,帮此事寻个转圜口子。
孟音虹朝自己那机灵小丫鬟匆匆带来的几位哥哥姐姐招招手,对那散发出几分善意的官差甜笑。
“无碍,爹娘允诺过,许我自行酌选意中人,民女瞧着这女猎户极有眼缘,又能挽救条无辜性命,何乐而不为呢?说来惭愧,民女年岁与她同龄,只是幸而生辰在年底,婚事若再耽搁下去,恐怕下次被大人套上枷锁的可是小女子了。”
孟音虹拍拍心口,一副劫后余生的庆幸模样。
任谁都能看出她无甚心机,一派天真可爱。
孟音虹拿话赌了兄姐预备劝诫的嘴,那官差见此摇摇头,解开了楚曦肩头的沉重枷锁:“既如此,这婚书今儿也得办妥当,往后四年可不得后悔。”
年满十七岁,还未成婚的人需缴纳单身契税,若耽搁到满二十一还未成婚,便已触犯大隗刑律,重则斩刑,轻则也是终身苦劳役。
另外,交过单身契税的人即便成婚了,往后四年也不得主动提及和离休妻,对方若主动闹到官府,就算无理也能搅出三分利来。
这俩人都是交了单身税的,成婚也就代表着四年内她俩是绑死的,哪怕对方意外身亡,也得为对方守孝四年。
看热闹的百姓已被驱散。
楚曦头重脚轻签了盖着官府印鉴的合婚书,一旁差点哭晕过去的楚家人稀里糊涂又要朝孟音虹下跪。
“这可使不得!”
孟音虹旋身灵活躲避开,裙摆娇俏飞扬起来,花鸟舒展开双翅,一派恣意烂漫的模样。
她扯了扯楚曦的袖子,话语轻佻又戏谑:“醒神啦!你这人的救命之恩,若想跪谢也该让你本人来跪本小姐。”
虽是自家小妹见色起意,这救命之恩却为真。
孟家兄姐原本欲私下教训楚曦几顿,偷摸出口恶气,如今见了小妹嫁了人依旧不改的娇蛮性子,倒是不好意思再找楚曦的茬。
几人扶起楚家二老和楚家被休回家的坤泽大儿子。
“如今孟楚两家已成了正经亲家,二老莫要如此客气,只是,这婚事……”
孟家毕竟是嫁女,也不好太上赶着。
楚家三口顿时窘迫红了脸:“自是应当办得热热闹闹的,酒席和聘礼……”
与孟家挑挑拣拣不舍得嫁女不同,楚曦是因为娶不起媳妇儿,才即将被抓去砍头。
楚家贫苦境况,明眼人都能看得清楚。
楚曦转头看向眼神中带出些危险气息的孟音虹,爆红着脸颊鬼使神差摸了摸唇肉。
这位大小姐也叫孟音虹?可是,她跟那位顶流的长相半点不相干……
性情倒是都挺娇纵,可那位顶流当年为着团队想卖她俩的cp炒作还怒扇了她一巴掌,会主动亲她吗?
“啧……你家美娇娘跟你说话呢?你是锯嘴葫芦吗?”
孟音虹擡手捏楚曦耳朵:“妻君愿不愿意跪谢你的救命恩人呀?”
楚曦回过神,那位避她如蛇蝎猛兽,才不会朝她展露出这般娇俏模样,这般亲昵欺负她。
楚曦身量比孟音虹高出大半个脑袋,她当真眉目柔和跪倒在地,结结实实朝孟音虹磕了一个。
“多谢小娘子救命之恩,楚曦深知自己现下穷困潦倒,着实配不上小娘子一番仁善心意。
不若请小娘子宽恕半年时间,楚曦寻法赚取百两聘金,补齐今日缺憾。
若到时楚曦失诺,任凭小娘子处置。
自然,这半年楚曦定克己复礼,不会冒犯小娘子分毫。
四年之后,你我和离,楚曦也绝不勾缠。”
孟音虹舔舔唇肉,嗤笑道:“你倒是想得美,即便只是个挂名夫妻,你能娶到人美心善的本小姐,也是占了大便宜。卖几声乖话,便想乘我孟家东风扶摇直上。四年后和离,我看你也没有半点损失……”
“虹儿……一日夫妻百日恩,你自己看中的妻君,莫要这般轻易恶语相向伤了情分。”
孟家二姐姐满脸不赞成,打断了孟音虹今天攻击性格外强烈的毒嘴。
楚曦起身,掸了掸膝盖上沾染的尘土:“无妨!小娘子说得也有道理,烦请小娘子直言快语,心下预备如何处置楚曦。”
处置?这笨狗狗倒是挺会调情的嘛!
孟音虹颊边甜美酒窝浅浅露出来,她好心情道:“救命之恩且不论,这桩婚事既不相配,本小姐倒是能给你时间赚取百两聘金,只是,聘金奉上前,你这小猎户倒挺适合给本小姐当个贴心小女奴的。”
孟音虹分明还要仰头,才能和身形修长的楚曦对视,偏气场没落下分毫。
孟家二姐姐瞠目结舌,又欲帮小妹口中诛心轻视的话找补两句,奈何绞尽脑汁也没想出适合的言语为楚曦挽尊。
楚曦凝神静气,脸上半点不见怒意。
她伸出粗糙掌心:“一言为定!”
孟音虹与她击掌盟誓,拿手帕遮住勾起的嘴角,嘀咕了一句:“还挺听话!”
“既如此,这对外本小姐也能给你几分薄面。妻君,新婚之日新娘中途不下车轿,你既已亏欠奴家这场婚礼,还得劳烦妻君亲自做一趟花轿,来孟府迎一迎新娘子。”
孟家虽被革职流放,究其原因是孟父那个直肠子,应付不了官场诡谲阴云。
孟家人丁兴旺,又是将门出身,倒是对北关恶劣环境适应良好,来此安家后极快发展成村中富户,二进宅院修建得宽阔气派。
楚家是土生土长的北关猎户,楚父有着一身打猎本事,倒也能孤身支撑起富贵门楣。
奈何他在山中遇险后摔伤了脑袋,耗尽家财卖掉宅院,也未治好时不时的晕厥之症,镇上那嫌贫爱富的亲家见楚家没了时不时的野味补贴,将三年未得子嗣的楚家大儿休弃。
如今楚家四口人居住在山脚上的简陋竹屋里,背新妇上山着实是份考验人的体力活。
楚曦眉梢跳动,面上难得有些尴尬。
她饿了大半天,腹内空空,脚步虚浮,是真怕自己一不留神摔了眼前这位不停伸爪挠人的坏猫猫。
到时候丢脸事小,万一把这位大小姐摔伤了,她可赔不起。
此刻,楚家老娘的腹鸣声音拯救了楚曦,孟家二姐姐也终于寻到插话的空隙,打着哈哈道:“小妹要出嫁,孟家的送亲喜宴自然不能少,大家不妨一起吃顿宴席,借机也能亲近亲近。”
孟音虹倒没急于在楚家长辈眼前扯掉遮羞布,她挽着楚曦手臂将她往孟家引,凑近楚曦小声道:“二姐姐怕妻君饿晕过去,半道上摔了奴家呢!”
楚曦心神恍惚,压根没有心力应对孟音虹踩她脸皮取乐的恶趣味。
身旁若有若无的女儿香引诱着她,手臂外侧贴着一团温软肉。
楚曦甚至不敢偏头看她,孟音虹后知后觉发现楚曦的僵硬,诧异擡眼看她红透的耳朵,得寸进尺将她手臂抱的更紧了些。
“妻君说的大话若真能实现,奴家今儿屈尊降贵来救你,在未来说不得还是桩美谈呢!”
孟音虹半边身子都要挤在楚曦身上,身后尴尬跟着的一行人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暗处还有不少好奇打量的窥探视线。
孟家唯一长了些玲珑心的孟家二姐姐酸得牙痒痒,她这小妹嘴上挤兑小猎户做事会乘借孟家东风,实则恨不能昭告天下这小猎户被孟家捧在掌心里的小祖宗看上了。
楚曦心跳不停加速,脚下踩到凌乱碎石趔趄着就要摔倒,孟音虹也没拉扯住她,反倒是楚曦下意识扭过身子,接住了被她带倒的孟音虹。
“嘶……”楚曦摸到嘴唇上的血珠子,险险把要疼哭的眼泪憋回去。
孟音虹惨白着脸颊坐起身,不顾撞疼的额头,两手下意识往楚曦心口摸。
幸而孟家二姐姐反应快,上前抓住她慌乱手臂,将她从楚曦身上强硬搀扶起来。
“小祖宗,再猴急也得关上门在自家屋里乱来,大庭广众之下莫胡乱发癔症。”
孟家二姐姐小声训斥道,面上满是严肃之色。
孟音虹扭头瞥向被大哥扶起的楚曦,眼神依旧黏在楚曦胸口。
那时候,楚曦身上的血可真多,她如何用力按都堵不住她不停冒血的心脏。
孟音虹的双手失控打着颤,孟家二姐姐察觉到不对劲,摸她脑袋撸毛安抚:“不过是摔了一跤,没事的!楚曦也没事,虹儿挑的妻君姿态气度皆不凡,还会心疼人,着实不错。”
楚曦狐疑看向孟音虹,大小姐的眼睛在看自己心脏?
她这反应……倒是有些像轻微的创伤后应激障碍。
她……是那位顶流?
孟音虹转过身去,掌心用力在大腿上蹭了蹭,才止住颤抖。
她复又回头,对着楚曦笑意盈盈嘲讽道:“妻君自己走路都不稳当,我看让你背我,你我都得半道从山上滚下来。”
“虹儿!莫要无理取闹!”
孟家二姐姐厉声呵斥,又朝楚家人拱手告了罪。
楚曦竟意外上前道了歉:“对不起,都怪我没看清路,害你也摔了跤,你别生气了……”
孟音虹看她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怒意反而愈加旺盛,她打断楚曦:“轻飘飘的道歉顶什幺用?本小姐的新衣裳都摔脏了,你若是躺地上打两个滚,本小姐可以考虑考虑原谅妻君。”
她这话,带出些高高在上的侮辱性质。
“孟音虹,你若再胡闹,二姐姐要生气了。”
孟家二姐姐抓着孟音虹的手臂,是真想把自家小祖宗扛起来远离这个是非之地,把她关到屋子里好好反省反省。
楚曦这回倒是没依她的话,她再软骨头下去,反倒显得谄媚,恐怕更会惹怒这位阴晴不定的娇纵大小姐。
楚曦朝她拱手:“既是因楚曦犯错弄坏了夫人的衣裳,自然该用真金白银来赔付,不若夫人再给楚曦记一笔账,待赚到银钱,楚曦定十倍赔偿。”
孟音虹娇哼一声:“算你识相!”
孟家二姐姐拉着孟音虹脚步匆匆往家里赶,生怕她再闹出什幺幺蛾子。
余下的兄姐团抹着冷汗,脚步也不由加快。
这可苦了饥肠辘辘的楚家人。
不过,楚家人并未生出怨怼心思,且不说这位大小姐嘴硬心软,她救了楚曦的性命于楚家已是偌大恩德。
楚家衣着寒酸,幸而楚曦脑子里有着跨越千年的文化自信做底气,因此并未露怯。
楚家人在她身上也汲取到了几份力量,宴席还算宾主尽欢。
席后,孟家兄姐们擡出一顶八擡大轿,雇来戏班子吹吹打打,热热闹闹将孟音虹送至山脚上的竹屋。
楚曦在前方穿着孟家置办的喜庆婚服,骑着高头大马,脸色着实有些山雨欲来的阴沉感。
原本搭建在避风山林中的竹屋还存有几分野趣,如今竹屋已成废墟。
楚曦下马上前察看残梁上新砍伐出的断裂缺口,楚家大郎着急忙慌扑倒在废墟前。
“曦姐儿,究竟是何人与我楚家有如此深仇大恨,这可该如何是好?”
他忽而惊叫:“今儿妹媳称自愿嫁与你,那些朝妹媳求亲被拒的糙汉子神色可不忿得紧。”
孟家二姐姐上前来,有些阴阳怪气道:“如此倒要怨怪我家小妹救人心切,反倒为你楚家招来贼子。”
楚家大郎忙摆手告罪:“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猜测逞凶者为何人。曦姐儿迎回新妇却无落榻之地,我着急了些,话语便未过脑子,还望亲家姐姐勿见怪。”
孟家二姐姐神色和缓,看向楚曦。
楚曦无奈道:“我倒是知晓附近有一空间甚大的天然洞穴,可暂居几天,只是委屈了新妇。”
孟家二姐姐叹息:“好事多磨,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楚曦先是带人过去清理干净洞穴,这回她倒是背上了自己娇滴滴的老婆,脚步稳健。
孟音虹趴在她脊背上,被红盖头遮住的脸颊朝外贴着楚曦肩膀,乖乖巧巧并未乱动。
楚曦欲试探她几句,又囫囵咽下。
即便背上这位大小姐是那位讨厌她的顶流,刨却彼此的救命之恩,她也确实配不上这位大小姐。
若不是……
楚曦心里其实已有答案,原主与大小姐毫无交集,孟家对外一直在给小女儿招婿,今天这番发展很难说不是因为大小姐突然变了一个人。
“孟音虹,谢谢你。”楚曦低声道。
孟音虹环抱她脖颈的双臂紧了紧,指尖虚虚贴在楚曦胸口,感受着楚曦心脏的跳动频次。
孟家二姐姐眼尖瞥到自家小祖宗那急色动作,心惊肉跳将同行的人都往后挡了挡。
楚曦配合官差在竹屋现场取完证,匆匆回到洞穴里。
临时搭建的床榻上面铺着厚实床褥,在早秋的晚间气候里,洞穴内部倒是没那幺冷。
床上那位大小姐已兀自卸去钗环喜服,蜷缩着面朝外部睡熟,床内留着大半边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