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贾府因宝钗有喜,又知贾政即将回来如何欢喜。却说凤藻宫元妃,因为贾府女眷不能进宫探望,无法知道外面贾府的事情。在宫里,皇上又吩咐无诏不得觐见,只有两个宫女伺候自己,元妃也探不到什么音讯。元妃心里隐隐不安,万般无奈,只好对抱琴道:“抱琴,我原本以为有了身孕,一切可以柳暗花明。现在事情变成了这样,我的心比原来还更不踏实。还有几天就是中元节了,你去帮我找本经书来,我抄抄经书,权当为我的孩子积德消灾,为我贾家祈福吧。”抱琴听了,进去找书,一会儿,果然找了本经书出来。元妃叫抱琴备好笔墨纸张,坐下认真抄写经书,连着几天,元妃抄得十分虔诚。
却说水若阳,因为近来事情多,颇觉疲惫烦闷,倒常到皇后处留宿。七月十四日晚,水若阳叫了几个皇子到坤宁宫商议了一下中元节祭祀的事情,依旧留宿在坤宁宫。十五日卯时,水若阳起来,与皇后一起用过早膳,穿戴好正要去上朝,只见戴权引着几个宫人急急跑进来跪下禀报:“皇上!皇后!不好了,出大事了!”
水若阳见戴权神色紧张凝重,忙问道:“什么事情?快禀!”一个宫女跪下浑身打抖回道:“皇上,凤藻宫出事了,元妃娘娘她,她甍了!”水若阳和皇后听了大惊。水若阳忙问道:“什么?元妃甍了?死了?快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宫女哭道:“奴婢也不清楚,今早起来,奴婢经过凤藻宫,听到里面有异常声音,推门进去,看到抱琴和一个宫女被塞了嘴巴绑在桌子下,奴婢解开她们,跑过去看床上的元妃娘娘,娘娘已经没有气了!”
水若阳听了,大怒道:“戴权,速叫宫中侍卫前来听令,所有的嫔妃和宫人全部留在各自宫里待查!”只一会,所有侍卫来到坤宁宫,水若阳交代了一番,匆匆赶去凤藻宫,皇后忙叫吩咐人去叫太医,也急急赶着跟了过去。
水若阳和皇后赶到凤藻宫,见抱琴和那个宫女跪在元妃床边大哭。水若阳走近床边,见元妃面目扭曲,睁眼空望,四肢早已经冰凉,不由大恸,身子晃了几下,戴权忙扶住道:“皇上保重!”水若阳由戴权扶着坐下,看着哭得两眼红肿的抱琴和那个宫女,怒道:“你们两个小贱人!到底怎么回事?昨晚谁来过这里?快说!”
抱琴爬过来战战兢兢回道:“娘娘这些天一直在抄经书,说要给孩子和贾家祈福,前天说有些困,叫我去太医那里开了安胎药。昨天娘娘还说还有些心神不定,叫我又去太医那里开了些药。昨天晚上只有司药房的李宫娥送药来过这里,其余的我就不记得了。我们两醒来,才发现自己被绑在那桌子下!”说罢与那宫女只叩头请罪痛哭。
又有前来检查元妃的太医回道:“皇上,元妃娘娘并无其他外伤,应当是窒息死亡!”水若阳怒道:“快将司药房的李宫娥抓来拷问!”戴权正要下去传话,有宫中侍卫来回报:“皇上,司药房的李宫娥一早被发现在房中自缢,这是她自缢的白绫,请皇上过目!”说着将一写满红色字迹的长白绫呈上。
水若阳将那白绫展开一看,只看的两手发抖,怒火满腔,起身对戴权道:“戴权,你速去前朝,叫太子,北静王,西宁王,中顺王还有冯紫英,柳湘莲火速到承德殿见驾!今日罢朝,其他重臣有奏折直接送到承德殿,无奏让他们各自办差去!”说罢拿了那白绫起身去承德殿。走了几步,又回头对皇后道:“元妃突发疾病亡故,朕不想听到其他言语!”说罢满脸怒气匆匆赶去承德殿。
水若阳赶到承德殿,亲自动手拟好两道圣旨,长叹一声。将那白绫展开在龙案上,看那用血写的字字句句,有如利剑,直插心窝:“元妃无辜,殃及腹中萌萌龙裔;然我李家何罪?受那灭门灾祸!未过门的嫂子,花样年华,被逼悬梁自尽;满腔才情的哥哥,李家独子,未及弱冠,绝望投河而亡;年已古稀的老祖母,痛急而死;堂堂守备夫人,疯癫落水追随我亡兄而去;中年父亲从此沉沦,不知所终!弱女亲见骨肉相继惨死,至亲消亡,痛哭无泪,申诉无门。八载隐姓埋名,忍痛藏恨,历尽艰辛,日夜不宁。尚苟延残喘,只念家破人亡之痛。今冒然雪恨,用一丈白绫了我罪孽,洒一腔鲜血诉我心声,只望明君今后以我李银瓶的作为,多多警醒贵户高官,应体恤民情。也肯请明君勿再牵连无辜,获罪只在弱女一人!原长安府李守备之女李银瓶绝笔!”
水若阳正在叹息,听到外面戴权声音:“皇上,太子,北静王,西宁王,中顺王还有冯紫英,柳湘莲到!”水若阳大声道:“快叫他们进来!”众人进来,与水若阳见过礼。水若阳手拿起一道圣旨厉声道:“中顺王,冯紫英接旨!速调配禁卫军两百名,即刻去查抄宁国府!”又拿起另外一道圣旨道:“西宁王,柳湘莲接旨!速调配禁卫军两百名,即刻去查抄荣国府!”几人接了圣旨,相互看了看,水若阳怒道:“还不快去!”说罢坐下直喘气,西宁王,中顺王还有冯紫英,柳湘莲见皇上盛怒,忙领命而去!太子忙上前道:“父皇保重龙体!”水若阳摆摆手,将龙案上的血书白绫拿给太子看,戴权见了,忙接过交给太子,又上前给水若阳倒了茶,劝道:“皇上别生气,身子要紧!喝口茶吧!”
水若阳喝了几口茶,见水溶和太子一起在看那血字白绫,长叹一声,对戴权道:“戴权,着礼部厚葬元妃,入妃陵,元妃是突发急病亡故!你现在去传话吧!”戴权听了,应声而去。水若阳见太子和水溶已经看完了那白绫,叹气道:“你们两个,朕刚才的话你们可听到了?”两人齐声道:“听到了,元妃是突发急病亡故!”水若阳点头道:“泽儿,溶儿,今日起你们协助邢部彻查贾府之事,此外,当年都察院,贾雨村与贾府的事情都要查清楚!着吏部派人将平安州的贾琏就地扣押,解来京城!还有已经被送回金陵的王熙凤,也押送回来,送到刑部大牢!”太子和水溶见水若阳满是疲惫,忙道:“皇上保重,我们这就去办。”水若阳挥手道:“你们去办事吧,朕没有事。”太子和水溶只好告退出去。
第二日午后,西宁王,中顺王还有冯紫英,柳湘莲到承德殿复旨,几人将从宁国府,荣国府查抄的家产物件,田庄和府上人丁造好的账册呈上,又将一些违禁衣物和违例账册呈上。水若阳道:“辛苦你们几位了,现在贾府的人犯都押在何处?”中顺王道:“男丁都押在刑部大牢,女眷因为人太多,都暂时关押在狱神庙。”水若阳又问道:“贾政有没有回到京城?”西宁王回道:“十四日晚才回到京城,现在也押在刑部大牢。”水若阳点头道:“这样好,但金陵的王熙凤,虽然是女的,一旦押回来,直接送到刑部大牢!宁国府,荣国府那里还没有做完的事情,你们要抓紧清好,你们下去吧!”
忙了好几天,冯紫英和柳湘莲才把查抄贾府的事情办完。这日,两人在禁卫营见了,不由说起当日奉旨查抄贾府时的情形,柳湘莲叹道:“想当日我们与贾府贾珍和宝玉的交情不错,现在贾府惹了雷霆之怒,看到贾府一片哭闹乱叫的情形,我心里委实不安!”冯紫英道:“正是,皇上明知道我们两个与贾府有一定交情,却偏叫我们去协同查抄。”柳湘莲道:“看到皇上这么气盛,我也不敢向皇上求情。毕竟贾府犯的事情也够得上抄家灭祖,我心里只愧对宝玉!前不久他还帮了我一个忙!”冯紫英道:“贾府的男丁,只怕只有宝玉还算良善干净,等有空我们找北静王想想法子!”柳湘莲道:“乘现在没有什么事情,我们去兵部看看。”于是两人一起去兵部找水溶。
水溶听了冯紫英和柳湘莲两人的话,沉思了片刻道:“我和你们一样,我家玉儿在荣国府呆了好些年,说最放不下的就是老太太和宝玉。我这些天和太子皇兄忙这些事情,每天好晚回去,幸好玉儿有身子疲惫早早歇下了,要不我都不知道怎么跟她说。不告知她,我心里不安;告知她,又怕她着急难过。”柳湘莲道:“王爷这话是说到我心里了。我从不瞒妹子,可这毕竟是她家的事情。妹子表面看上去冷心冷情,但她有时常坐着发呆,想她以前在贾府的事情。我现在还瞒着她,我还去参与了查抄她贾家!”水溶道:“女人家心思重,湘莲,先不要告诉你妹子。她现在和玉儿都有身子,天气又热,玉儿我也先瞒着。过段时间找空告诉她们,省得她们难过不安。只有等皇上怒气消了,我去见皇上,再探听一下皇上的意思。”冯紫英和柳湘莲听了,也暂时没有他法,只好如此。
且说远在金陵的王熙凤,这日正在府里陪王子腾夫人拉家常,夫人道:“想当日你父母还在时,我们也是相处很好的,谁知道一病,他们两个身子就垮了。尤其是父亲,当日他们兄弟两就看你父亲的身子还好些,没有想到反比我们先去了。”说罢叹气。凤姐道:“生死由命,我现在什么都想通了。”两人正在说着话,只见管家来报:“夫人,金陵府君带了几个人说是京城来的人,要见老爷夫人!”王夫人听了,心里一惊,忙叫丫头去请王子腾,自己整了一下衣服出去迎接。
王子腾正与一清客相公下棋,听说夫人传话要速到前厅见客,忙起身走了出去。只见金陵府君带了五六个人已经在前厅候着。那几个人见了王子腾出来,忙上前见礼,府君道:“王大人,下官今日到此,是奉皇命来带一人进京城,请大人行个方便!”说着对身后一人示意,那人上前,拿出皇宫禁卫军令牌道:“奉皇上口谕,带金陵王熙凤回京候查!”王子腾听了,忙道:“各位放心,朝廷法度,王某人知道,决不会让各位为难。坐一会吧,我这就叫夫人进去叫她出来!”一面给夫人使眼色。
王夫人回到后堂,将来人的意思告知凤姐,凤姐倒不意外,反安慰道:“伯母不必为难,我做的事情我自会去了结,只是容我过去和我哥哥说一声,请伯母出去叫他们稍等片刻!”王夫人听了,走了出去。凤姐过去见了王仁,滴泪道:“哥哥,这次京城来人,要带我回京城,怕是贾府已经出事了。我带回来的银钱,留一半给你作生计,全当是我们兄妹一场的情义。还有一半,你带去京城打探情由。若贾家真出了事情,你要想法子把我的巧姐保出来,她还是个孩子,应当不会定罪。巧姐今后就靠你这个舅舅了!”说罢就要叩头,王仁止住道:“妹妹放心,若妹妹真有事,以后巧姐就是我的亲女儿!”凤姐听了,惨然笑道:“哥哥会这样说,做妹妹的就放心了。”说罢进去拿了几件衣服,打了一个包袱,带了丰儿,从容走了过去。
王子腾和夫人,还有金陵府君几人见凤姐毫无畏惧反而十分镇静出来,颇为惊异。王子腾起身道:“几位大人,我侄女有错,毕竟是女人家,还望路上多多照应!下官感激不尽!”说着叫人送上一包东西,交给凤姐道:“侄女好好珍重!”又叫人给了一些银子给差官道:“各位路上辛苦,这些全当是一点茶钱吧!”金陵府君几人于是向王子腾夫妇告辞,带了凤姐直回京城。
等众人走后,王子腾叫人唤来王仁,吩咐道:“贤侄,如今京城直接来人要凤丫头走,可见贾府定有大难。其他人我们也顾不上,我王子腾没有儿子,我也自认为一直待你不薄。贾府还有你姑母你表姐,还有凤丫头的女儿,所以你要速打点行装进京,带上些银两,见机行事。切记,莫犯皇上大忌!若可以赎人,你把我刚才说的三人先赎出来,若还可以,就再酌情再赎其他人,比如你姑父和宝玉。若她们没有地方住,京城我们的宅子也不小,我也不打算到京城住,你让她们住我们家也可。若你不舍得,你给他们另外买个宅子,银子我会给你。我这辈子,能在金陵安度余生就满足了。你到了京城,定要记住我的话,你薛家姑妈现在也不容易,我们能帮多少就帮多少,毕竟,她们是我们的骨肉至亲!”王仁听了,点头道:“伯父放心,侄儿这就回去准备,定不让伯父失望!”王子腾于是叫夫人备好两万两银票,让王仁收拾好尽快进京。
这日,太子和水溶去承德殿见水若阳,把对贾府之事情所查问的结果告知水若阳。太子道:“宁国府贾珍贾蓉引诱世家子弟聚众赌钱,荣国府下人依势欺压良善诳言,贾琏国丧家丧期间偷娶妾室,贾赦结交外官,违例私制禁物,强抢豪夺都有证据可查。此外,古董商之后石呆子之死,实际是因为贾赦看上了石呆子的几十把古扇子,贾雨村为了讨好贾赦,故意说石呆子拖欠官银,把石呆子抓进了大牢,然后把那些扇子抄了送给了贾赦,那石呆子在牢里疯疯癫癫几天就死了。还有,那贾赦用八百两银钱强买了一个叫嫣红的十多岁的姑娘做房里人,那姑娘母亲不依,自缢死了,而那姑娘一直不知道。”水若阳听了怒道:“贾家就没有一个好男人,传朕口谕,贾府的男人,一个也不要放过,要严惩不贷!”
水溶见水若阳生气,只好道:“皇上说得对,贾家犯的错,不可轻饶,但贾家的女眷,好些是无辜的,现在押在狱神庙,已经十多天了,天气又热,我听说因为人太多,哭声叫闹声不绝于耳。皇上,我想这些女眷是不是可以尽快发落?毕竟人太多了,又多是老弱妇孺,人多地窄,诸多不便,还请皇上定夺!”
水若阳想了想道:“除了那个王熙凤,还有没有查到有女眷参与贪赃枉法的?”太子道:“现在还没有查到有。”水若阳看了看水溶,水溶道:“真的没有。”
水若阳听了道:“那这样,溶儿,你去狱神庙传朕口谕,关在那里的贾家奴仆,三日后一律官卖,贾府的女眷有亲友的,可以交若干银钱赎人出去。记住,贾家女眷每人不能少于三百两!所以卖奴赎人的银子充入国库!”太子道:“父皇这法子好,对贾府的女眷小惩大诫,让她们记住从此好好过安生日子!”
水若阳又道:“泽儿,溶儿,你们对贾府所有的男丁都要详细查访录案,然后让大理寺和刑部量刑定罪,朕要一一过目!”又对太子道:“泽儿,贾雨村和都察院的案子你要去查实,怎么处理你和溶儿一起办吧,朕真有些累了,你们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