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呢…要我放着他不管,我也做不到,反正府里也不差他这么一碗饭,索性就把人给带回来了。”
晴芳有些伤脑筋地看着眼前脏兮兮的少年,明明刚换好的干净衣裳,一转眼又弄得跟只花猫似的。
岚音不好意思地绞着衣袖,帮忙解释道:“其实吧,这都怪我,我又没忍住去厨房加餐来着。”
“谁知道这孩子闻到肉味儿,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扑上来就咬…”
“然后……”
她怯兮兮地抬眼撇了下角落里的岚叶。
“然后不知怎么的,就跟他打起来了…”
晴芳的额角突突跳了起来,且不说为了只鸡腿胡闹打架的事,偌大的一个安定侯府,竟然让客人连顿饱饭都吃不上,传出去简直没脸见人。
“好了好了,闰雪,你先把他带下去吧,弄点吃的,再取套新的衣裳给他换上,别穿这些不合身的下人服了。”
她摸了摸阿卓的脑袋,嘱咐他乖乖回屋等着,不要到处乱跑。
“等等。”
离开之前,李渭枫突然叫住了他们,走到哑巴少年面前,意味深长地问了一句:
“你叫阿卓?”
察觉到他语气里的一丝不善,阿卓的眼神不太自然地躲闪了一下,犹豫着点了点头。
“怎么了吗,侯爷?”
二人之间的气氛说不上来的古怪,晴芳不自觉地担心起来,难道这人有什么问题么。
李渭枫这才收回视线,挥了下手道:
“不,没事,闰雪先带他先下去吧。”
送走他们,屋里只剩下他们四人,晴芳拉着岚音到一旁坐下,开门见山道:“有个不太好的消息,你们得做好心理准备。”
岚音眨了眨眼,微微紧张起来:“怎么说得这么严重,发生什么了?”
“是白虎丢了吧。”
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的岚叶突然抢白道。
李渭枫警觉地看了他一眼:“你…从国师那里知道的?”
“嗯。”
岚叶点点头,解释道:“今天早晨,师弟借岚音的灵蝶传来的消息。”
“什么?!”
“怎么会这样,丢哪儿了啊?”
岚音紧张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似乎对此事全然不知:“再耽搁下去,翎琅他们就要没命了!”
“岚音姑娘,稍安勿躁。”
“此事非同小可,皇上如今正在加派人手调查白虎的下落,厂卫那边若是有了消息,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我的。”
李渭枫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递给岚叶:“这里面装的是从笼子里收集到的一些毛发,在下知晓月灵谷之人极擅追踪之术,二位身在宫外行动方便一些,倘若愿意助我一臂之力,必定感激不尽。”
岚叶是个聪明人,当即理解了他的意思:“义不容辞。”
岚音已经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原以为马上就能打道回府,可偏偏天不遂人愿,临门一脚之处再生波折。
“事不宜迟,师兄,咱们赶紧动身吧。”
——
折腾了一整天,晴芳好不同意得出闲来去看阿卓,一进屋,一股浓浓的饭香味扑面而来,闰雪正敲打着少年面前的碗碟说教着:“你这孩子,怎么能直接动手抓呢,筷子没用过吗?”
阿卓一只手里还擎着半块糯米糕,缩着脖子可怜兮兮地默默挨训,晴芳轻轻咳了两声,招呼道:“闰雪,你先下去吧,我跟阿卓说几句话。”
闰雪恨铁不成钢地扔下筷子,忿忿地抱怨道:
“小姐,您可算来了,这小哑巴除了一个劲儿地往嘴里塞东西,什么都不会,好不容易才帮他换了身衣服,又差点给弄脏了,可愁死我了。”
晴芳笑着摆了摆手:“好了好了,让人把东西都撤下去吧。”
“是。”
闰雪不放心地看了他两眼,端起食盒走了出去。
关上门后,晴芳坐到了阿卓身边,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掏出手绢来仔仔细细帮他擦着脸颊和手上的油污,动作温和轻柔,舒服得阿卓下意识地用脸颊蹭了蹭她的手腕。
像是打懒儿的大猫一样。
晴芳捏了捏他的脸颊,像哄自家弟弟一样嘱咐他道:
“好了,以后饿了的话,就去找刚才的姐姐,让她给你找吃的,不要再到处乱跑,听到了没?”
阿卓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就,乖乖点头应了下来。
「刚刚跟你站在一起的人。」
他用指尖沾了点茶水,在桌上一笔一画地写道。
「我不喜欢。」
晴芳照着他的描述大体回忆了一下:“嗯…是那位个子高高的,长得很好看,问你是不是叫阿卓的男人吗?”
阿卓点了点头,继续写道:
「他很危险。」
「会伤害你。」
“为什么这么说?”晴芳不解地皱起了眉,“他不会伤害我的,他可是我的相公,是我孩子的阿爹。”
阿卓晃晃手指,指了下眼睛的位置。
「我能看到一些不太寻常的东西。」
「他靠近我的时候,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股很可怕的力量。」
“不太寻常的…东西?”
晴芳微微有些警觉起来,眼前的少年无论来历还是举止,都有着一些说不上来的古怪之地,倘若真的只是个另有所图的江湖骗子倒还好说,可若万一……
“阿卓……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
或者,根本就不是人……
面对她的质问,阿卓沉默了良久,才在她眼前缓缓落下一行字来:
「我不能说。」
「但我绝不会伤害你。」
——
猛兽出逃,若是遇上寻常百姓,必将酿成一场大祸,更何况是在守备森严的皇都之内,几天的网罗搜捕之下仍旧无果,即便是为了全城百姓的安危着想,他也不能再将此事继续隐瞒下去。
消息一出,即刻引起了全城轰动,长安市内人心惶惶,谣言四起,原本繁华热闹的坊市一夜之间变得萧瑟冷清起来,晴芳调查昌辽会馆的计划不得不被迫搁置起来。
没有客人便开不了张,一钱跟二两帮忙把铺子里的贵重东西全都运回了侯府内。
阿卓正是跟他们俩一般大的年纪,三个少年凑到一起,很快便熟络起来,晴芳困在府中百无聊赖,也就放了他们两个的假,随他们自个儿玩去。
这几日府内一片平静,平静到让人隐隐有些不安。
手里的线团被她绕成了死结,越扯越乱,晴芳看得心烦,索性一股脑丢到了一边,询问道:“岚音姑娘那边还没什么消息么?”
和风见状,赶紧给她斟了被清露菊花茶过来:“回小姐,他们自打出去以后,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呢。”
晴芳沉重地叹了口气:“侯爷也是,这都好几天了,连个信儿也没有。”
仿佛又回到了几天之前的状态,浑浑噩噩,半死不活,只能坐着干着急。
“去把小葫芦抱过来吧,我陪他解解闷。”
爹不着家,好在还有个儿子,只可惜她的宝贝葫芦连句人话都还不会说,说是解闷,不过是睹儿思爹罢了。
和风领了命,正要推门出去,忽然听到有人急匆匆闯进了院里,一边跑一边喊到:
“大事不好了姨娘!有官兵闯进来说要奉命搜查侯府!”
看门的小厮连滚带爬地摔了进来,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禀报道:“他们说…说是侯府之人私藏了北真进献的宝物,要,要缉拿我们归案呢!”
“什么?”
晴芳心里咯噔晃了一下,连忙问道:“侯爷呢?”
“不知道。”小厮摇摇头,“他们现在已经冲进了大堂里面,姨娘您快拿个主意吧。”
“别慌,带我过去看看情况。”
晴芳给和风使了个眼色,带着人急匆匆向外走去,刚出院门,忽然被人一把拽到了角落里,回头一看,竟然是望山。
“望山?你怎么会在这…”
“姨娘,来不及解释了,快跟我来。”
他自顾自地拽着晴芳的胳膊,将她到了侯府的暗门外,那里正停着一辆其貌不扬的马车。
“先上车,闰雪已经带着小世子在里面等你了。”
晴芳挣开他的桎梏,焦急地反问道:“侯爷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望山没有回答,说了句“失礼”直接将她拎上了马车,而后解开绳栓,快马加鞭地离开了此处。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突然到晴芳连反应的功夫都没有,就被人送到了长安城外的一处小院里。
下了车她才认出来,这里正是之前侯爷失忆的时候,自个儿费力收拾出来的篱笆院。
不过现在已经被人重新翻修过了,石墙草顶换成了红砖绿瓦,只剩院子里的老梨树还能让人有点印象。
“现在可以告诉我,究竟发生什么了吗?”
她有些愠怒地瞪着望山,这人跟江鹤完全不一样,沉默寡言,不知变通,除了对李渭枫唯命是从,其他什么人都不在乎。
“姨娘放心,侯爷现在很安全,皇上不会为难他的,北真使臣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一口咬定是侯府之人窃取了他们进献的宝物,逼皇上下令查处。”
望山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盒交给了晴芳:“这是侯爷让我交给您的,请您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