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梦里明示暗示了好几次“你不用每天等我”，裴实仍固执地等着他一起回家。

连李剑都很快习惯了裴实和郝梦里的同进同出。

裴实说到做到，只在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才叫郝梦里小名。其实他也只有在郝梦里面前才会变得话多一些。有旁人在时，他和以往一样安静。

有时放学后郝梦里会和李剑绕些路买点东西或去附近逛逛，裴实就在一旁跟着。如果不是他身形高大连影子都比别人多出一块，简直可以当他不存在。

一开始李剑觉得别扭，后来在他倾诉追求蒋怡的苦恼时，裴实偶尔会插上一句指点一二。李剑立刻改变了态度。

“你说的这到底靠不靠谱啊？女孩不都喜欢被追着捧着吗？”

裴实：“蒋怡个性比较独立，不喜欢被追得太紧。”

“好吧，那我不一直给她发消息了。”

“平时聊天也不用只顺着她说，有想法直接说就好。要有交流，别只是嘘寒问暖的套路。”

裴实和蒋怡的友谊一直持续了很多年，他眼看着这对小情侣高中毕业没多久就谈起了恋爱，后来虽然吵闹不断，但感情却越来越深厚。他……回来的时候，两人已经举办了婚礼。

提前助攻一下李剑，这应该不算出卖朋友吧。裴实心想。

“你就听他的吧，错不了。”郝梦里在旁边插话。

看着老朋友傻乎乎为肯定会成功的爱情愁苦，虽然也挺好玩，但见天听他碎碎念难免不耐烦。

“你知道什么啊，你和蒋怡又不熟。”

我是和蒋怡不熟，但哥们儿可是曾经眼睁睁看着你怎么一步步被收拾成老婆奴的。急什么，以后有得腻歪呢。

“并且我又不像你天天有情书收。”李剑仍在愤愤然：“想谈恋爱都不用自己主动追。”

屁，我不也单着的吗？郝梦里想起地铁上的事，忍不住又瞪了裴实一眼。

李剑转向裴实：“哎，我说裴实，你和蒋怡真没什么？”

裴实笑：“真没有。”

“那你有没有看上别的？还挺好奇你会喜欢什么样的……”

郝梦里转过头看裴实。两人目光交汇。裴实看着郝梦里的眼睛，说：“嗯，我有喜欢的人。”

郝梦里愣了下，转开视线。

有就有呗。李剑问你的，看着我说干嘛！

李剑闻听八卦有些兴奋：“谁啊？你们班的吗？你们班女生我也认识几个，就是记不清名字，你形容一下长什么样。长发短发？高矮胖瘦……”

“你哪来那么多问题，你管他喜欢谁，只要不喜欢你家蒋怡不就行了。”

“我八卦一下不行啊？裴实你说就郝梦里这臭脾气，以后交了女朋友估计也是让人哄着他。我要是女的，肯定不跟他好。”

“放心，你要是女的我也看不上你。”

两人习惯性互相挤兑。

“不过，我们郝大班草也确实有这本事，裴实我跟你说，这位，从小到大都是班宠，特受女生欢迎，就这贫了吧唧欠儿欠儿的气人时的模样都被人夸可爱，以前还让人强吻过，就在教室里……哎干嘛啊，别掐我……简直没天理……郝梦里你老实说你是不是使了什么催桃花的妖法，人家裴实长得也很帅，怎么就不像你这么热闹……”李剑伸手去勾郝梦里的脖子：“哼还嫌我八卦，我记得你之前也问过我裴实和蒋怡……

郝梦里把李剑的胳膊甩开，反手捂住他的嘴：“你该回家了！”说完松开他，顺手推了一把。

李剑和他打闹着分道扬镳。

剩下的路已经不太远，两个人走路回去。

郝梦里感觉裴实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为了不让他重提刚才李剑多嘴的事，他决定先下手为强。

“不是说要我帮你参考吗，现在给你个机会向我请教一个问题。”

“好。”裴实想了一下：“我想知道怎么接吻。”

接吻……这题他倒是会。不是会，可以说是非常熟练，但这该怎么教啊？

用语言描述怎么磨蹭嘴唇怎么伸舌头？感觉好难描述。

郝梦里决定偷懒：“你找几部比较素的片子多观摩几遍就会了。”

他突然想到以前在网上看过的一个帖子。

“对了，我以前看过一个说法。”郝梦里用手指比出一个“八”：“用这里，虎口，可以自己练习吻技。你把嘴唇贴上去，然后舔啊吮啊，反正就这些事，多练练就会了。”

说完，郝梦里感觉这个方法听起来有点傻。他抬头看裴实，裴实正看着他笑。他更加觉得这个提议傻爆了。

“笑屁啊，不愿意学以后别问我。”

“不是。”裴实拉住他的校服袖子：“我是觉得，还是和人亲自练习比较容易学会。”

“切。你倒是想，那也得人家愿意让你亲啊。”

“嗯，我努力。”

路边店铺的音响在热闹的电子音乐后换了首抒情的歌。

舒缓的前奏过后，女歌手特别的声线流出。

“哎，裴实，这首歌你是不是在圣诞晚会的时候唱过？”郝梦里说完，转头盯着裴实的脸。

如果他也是重生或穿越过来的，应该不至于连这种突然袭击都能有所准备。

“……现在是十月。里里……”

“哦，我说的是去年圣诞，记错了，最近记忆有点混乱。”

“去年我还不认识你。你……真的没事？之前还问我现在是哪一年……”

“记错了，我可能记错人了。”郝梦里胡乱糊弄过去，扯着书包带走在前面。

裴实在他身后弯了下嘴角：“不过，这首歌我听过。”

是18岁时隔着洗澡间的门听到郝梦里唱的。歌词和音调被水声冲得断裂模糊。裴实像个变态一样在门口徘徊了好久才辨认出了一句歌词。

他凭着这句歌词搜索到了歌名。是孙燕姿的《尚好的青春》。

第一句是用闽南语唱的。“尚好的青春都是你”，你的发音被唱成了li。

裴实心脏狂跳，像是被人窥破了心事。

他深深吸了口气，把手机贴在耳边，认真听完了整首歌。

“尚好的青春都是li，没有片刻不想你

就算能真在对的时间遇见对的你

……

就算给你的爱石沉大海，青春飞逝就再找不回来”

郝梦里这时正在和初恋女友恋爱，经常放学后偷偷出去约会。

裴实强迫自己不去注意，却又忍不住一直追随他的身影，敏锐捕捉每一个细节，猜测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发生着什么。每日痛苦不堪。

这晚，他突然从这首歌中得到了安慰。

他觉得这可能是老天对他的眷顾，是里里好心给予他的安抚。

他在路上、在睡前一遍遍地听，并很快学会了哼唱。

学校的圣诞晚会，蒋怡是组织者之一。她开玩笑似的和他提了一句“你要不要也去唱首歌”，没想到裴实却答应了。

晚会是学生自发组织的。说是晚会，其实更像是一个露天的KTV。场地在学校体育馆的平台上，设备音响都很简陋。台下摆了几排凳子，来晚的人没有座位便站在后面，随听随走。

虽然裴实平时和班里同学来往不多，但他成绩好，被人主动搭话总是礼貌应对，有人问问题也从不拒绝，所以在班里一向人缘不错。

前排的凳子被他班上的同学占去了大半。路过的有认出他的人又陆续停留下来不少。

裴实站到台子中间。他看着下面给自己捧场的熟悉的面孔，还有从未见过的陌生人，并不觉得紧张。他原本也不是为了表演，只是刚好碰到这个机会，把这首日夜陪着他的歌完整地唱上一遍。

麦克风架对他来说高度有些低，他把麦克风取下来拿在手里。老式的麦克风，拖着长长的线。裴实放松地站着，随意看着前方，等着音乐响起。

然后他看到了郝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