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达十三小时的回国旅程还剩下两个小时，林听弦看着东倒西歪睡了一沙发的人毫无困意。她观察季修礼半天了，一顿心理建设过后，她悄声挪到他身旁看了眼立着的ipad。

“你也在看《汉尼拔》呀？”

季修礼盯着屏幕嗯了一声。

真是老天给机会，好在她也看过在这部美剧，林听弦试着跟他聊剧情：“麦叔演技真的很厉害，如果不知道剧情的话很难把他和凶手联系到一起。有好几集我都看了很多遍，尤其是宗教的那集。天使恶魔的设定和《达芬奇密码》还挺相似的。”

“能别给我剧透吗？”季修礼利落打断了她滔滔不绝的话。

林听弦尴尬了一瞬，小声道歉：“嗯.......抱歉啊。我很难得遇到和我看剧口味相似的人，你很喜欢看悬疑破案类型的片子吗？”

“差不多吧，惊悚刺激的都看。”

见他回应了，林听弦趁热打铁推荐了好几部美剧给他，季修礼默默听着也没多说话。

“最近有部电影要上映了，是灵异题材的，你要是有空的话我们.........”

“啧.......”林听弦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时允翻了翻身，全凭睡梦中的潜意识一脚塞进了季修礼的怀里，梦呓般不耐烦道：“冷。”

季修礼拉过搭在椅背上的毛毯盖住了她的脚，再垂手拢住，动作自然到没人会相信他们不是情侣。

“你刚说什幺电影？”

林听弦梗了梗喉咙，全然失了邀请他约会的勇气，撇开眼神干巴巴地笑了两声：“下个月才上映呢，我有资源的话到时候发给你。”

“嗯。”季修礼若有所思，“我们家里弄了个影院，到时候回去了喊你们一起来玩玩。”

林听弦不断坠落的心忽而一个高速蹿升，万万没料到他会发出邀请，虽然不是单独见面，但也是个不小的惊喜，至少他没有像之前那样排斥自己了。

飞机落地宁都后，李家作为主事，当晚所有亲戚都赶到了灵堂。夜里只接待亲属，其余有交情的好友都得等到明天才能去吊唁。

李将军的遗体停灵七天，吊唁顺序也有严格的管控，镶边的小人物只能在出殡当天去现场。

国葬礼仪繁重，场面更是空前的严肃。许多举足轻重的领导人都会出席，来追悼的民众鱼目混杂，里里外外都安排了持枪军队维持治安，灵堂内更是安静如斯，没有一个人敢随意说话。

时允随着家人正在安慰痛失亲人的家属，李若渝匆匆跑来跟母亲汇报：“妈，谢家来了。姥姥让你赶紧过去。”

闻言李绮月和白千絮交换了眼神，转头往走回灵堂。

时允跟在她们身后心跳乱的厉害，这是在父母面前第一次和谢牧则见面，不免担心受怕。白千絮虽然从没在她面前提及过谢家，但他们暗斗的事儿人尽皆知，她又不是傻子，心里跟明镜似的。

向遗体鞠躬后，谢牧则转眸间就看到了乖巧跟在长辈身后的时允，他软了眸色定定地望着她。

时允很想回他一个笑容，但碍于场合不能那样做，只好用眼神回应。

“李总，节哀。”谢恒与李绮月握了握手，继而向白千絮伸出了手，和气地打招呼：“白总，好久不见。”

白千絮也没有给他难堪，与他握手交谈。

面儿上任谁看都看不出他们有过节，暗斗是暗斗，但笑面虎演起来谁都不差。

注意到谢牧则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的身后，白千絮斜着余光瞥了一眼时允，话锋一转问道：“谢总，你家公子快毕业了吧？”

谢恒点点头：“今年，Felix也毕业了吧？聿总很快就能多一个左膀右臂了，真是好福气。”

白千絮也不吝啬赞赏，奉承道：“Felix天天不着调的，败家子一个。哪儿能和Marvin比？我记得他们上高中的时候，Marvin可是学生会主席，当时还保送了哥伦比亚大学。”

她顿了顿，若有深意地觑着谢牧则，疑惑道：“说来也是稀罕事。保送常青藤联盟学校这幺可贵的机会，贵公子怎幺就中途转学去了UCLA？”

谢牧则神色一滞，他当然是为了时允才转学的。白家有亲属在纽约，如果他们去了纽约一定会被发现端倪，所以才会选择转学去LA。

时允心虚的不行，垂下脑袋都不敢擡头。背地里干坏事的人，总是会有被迫害妄想症，别人无心的一句话就会惹得她浮想联翩，何况那个人是看人看事无比通透的亲妈。

白千絮不避讳地打量着谢牧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还真巧，咱们的孩子都在一个学校，你们碰过面吗？”

闻言两人神色已经僵硬到快兜不住了，时延见状赶忙接过话：“我和他一个专业的都不怎幺见得到，别说Queenie还比我们小那幺多届了。”

“正好。”白千絮伸手把时允拉上前一步，“今年暑假Quennie和Kinsley会在LA领证，顺便办个小仪式。谢总要是得空，赏脸一聚？”

谢恒连连附和打着官腔，谢牧则神色复杂地看着时允，心里皱成了一团。

好不容易把这个令人窒息的场面给应付过去了，时允实在是需要呼吸下新鲜空气，独自溜进了洗手间缓压力。

她垂着脑袋撑在洗手台上想着心事，许是身体处在特殊时期，荷尔蒙失调影响了情绪，时允迟迟没法恢复低落的心情。

正当她烦心的时候，忽而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拥住了。她神经一个战栗骤然地松弛，时允转身抱住了谢牧则，贪婪嗅着他身上安全感十足的橡木香。

不知道该怎幺抚平心里的荆棘，只有紧紧抱住彼此了。谢牧则叹吻着她的发顶，时允不停地往他怀里埋，恨不得嵌入他的胸口。

躲开外面的世界，在无人的角落里舔舐伤口，其中滋味真是酸涩难咽。

一堆话全卡在喉咙口了，但那句能不能不和他结婚始终没能说出。谢牧则竭力压下胸中翻腾的情绪，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小袋红糖生姜塞到了她手里，心疼地摸着时允发白的脸，温柔叮嘱：“一会儿去让琳达把糖块给泡了，要是困了就发微信给我，陪你去休息室睡会儿。”

时允重重点了点头，抓住他的手亲了亲，她瘪着嘴一副随时都会掉眼泪的委屈样着实把谢牧则看得更揪心了。

“怎幺了？不开心吗？”

他的温柔让时允泪腺爆发，扑进他怀里小声呜咽着：“我就觉得我对你特别不好。和你在一起了还要跟别人结婚，连个身份都给不了你。我凭什幺让你那幺憋屈啊..........”

谢牧则的心七零八落，他多想无所顾忌地索取，要她反抗要她承诺。但他做不到，宁愿把无法接受的事实打碎了往肚子里咽，他都没法去为难她。

“就凭我爱你。”他牢牢扣住她啜泣瓮动的脑袋，悄声哄慰她平静下来：“我不憋屈，真的。我们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你说过的，就算结婚也不会改变什幺。你会爱我，我一直爱你。”

时允泪眼朦胧地擡起头望向他，“真的不憋屈吗？”

她每次哭都会让谢牧则无条件投降，哪怕错的不是他，都觉得自己是个罪人。他擦着她的眼泪，无奈地嗤笑道：“一点点，还是难过的。”

时允揪紧了他的衣领，黏黏糊糊地哄他：“那怎样才能让你不难过呢？”

谢牧则偏头在她的嘴唇上落下轻柔一吻，“这样就好了。”说着再次吻住了她，极尽缱绻爱怜地深吻着，无言的爱意一点点地渡进身体里，把那些不安全感悄无声息地抹掉了。

不一会儿远处传来的脚步声让他们不得不分开了，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了灵堂。

时允板着脸坐在宾客席上一言不发，捧着保温杯小口抿着红糖姜茶，时不时偷瞄一眼远处的谢牧则，每每看到他心里才会安稳一些。

忙完一圈后，李若渝也终于能歇下来了，坐到时允身旁哀叹了一口气：“谢牧则老爸跟你爸他们聊得不错，要是真能解开以前的心结就好了，你们也能喘口气。”

但愿如此吧。对于上一辈的尔虞我诈，时允也无力去改变什幺。

两人都有各自低落的心事，沉默了一阵儿后，时允问道：“今晚要我陪你吗？”

李若渝摇摇头：“你早点回去休息吧，你这小脸白的比油漆还纯。”

时允探头看了眼家属席，“晚上你别熬了，让帆哥替你看着。”

李若渝眸光微闪，淡淡地嗯了一声。不久前两人还势不两立，但这个意外状况好像把所有一言难尽的尴尬都给淡化了。董帆又恢复了人格，循规蹈矩扮演着亲哥哥的角色，而李若渝也未曾表露出一丝的破绽，对他的照顾示好照单全收。

只是现在的风平浪静，到底是暂时的压制还是真正回到了原轨？她不知道，也不想去猜测，第六感给出了答案，无论后续如何，他们永远都没法摆脱潜意识里的血缘关系，这是刻入骨髓的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