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豫继续养病，闲暇便将“个人副本”媲美百科全书厚的使用说明略翻了一翻，总算找到了自己脱离副本，依旧会被夜华和人偶找到，被他们认作素锦的原因。

脱离副本的两个方式，一是杀死男主，二是杀死副本主人。

男主角可以说是一部连续剧里至关重要的一环，没有男主角，一部剧就不完整。所以男主被杀之后，系统势必要把男主角补全，补全男主，为了避免NPC出现记忆矛盾，就重置了所有NPC的记忆。

这就是说，王豫脱离《凤囚凰》的方式是杀死男主容止，王豫此后再遇见《凤囚凰》里的容止，也是崭新的，记忆里完全没有王豫存在过的容止，乃至整个《凤囚凰》剧本里的角色，都不会记得王豫。

而副本主人并不是连续剧里本来的角色，他的死亡对于剧情并不产生决定的影响。所以如果玩家使用杀死副本主人的方式脱离副本，出于节能环保循环再利用的原则，系统不消除玩家在副本里的影响。

也就是说，王豫脱离《三生三世十里桃花》的方式是杀死副本主人导师，系统不会消除王豫对剧本《三生三世十里桃花》的影响，所以夜华和人偶依旧将他看作素锦，会循着剧情来找他。

王豫翻着“个人副本”的使用说明又过了一些时日，就觉得有一件事不能再拖。

唐东开车，将王豫送到了看守所。

距离上一次来，已经过去小半年的时间。所长陡然再次瞧见王豫的脸，说不出是大失所望还是大喜过望，反正惊讶是肯定有的：“王先生亲自登门，有失远迎。”

唐东推着王豫的轮椅，代为开口：“先生想跟特查拉聊一聊。”

“当然，当然，”所长跟在轮椅的旁边连连点头，表情诚恳，态度殷切，“王先生这样的人物，想要见特查拉，跟他聊一聊，我当然是没有问题的，完全没有问题，一点问题都没有……”

“既然没有问题……”

王豫抬手制止唐东继续说下去，他眼皮微撩，目光落在所长的胖脸上，充满理解的心平气和：“所长不用为难，你可以先问一问特查拉先生是否愿意见我，我会在这里，等待他的回复。”

“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所长的笑容更加真诚，充满了近乎谄媚的感激，“我现在就去，很快就回来。”

“所长，”王豫又叫住所长，想了想，道，“你对特查拉先生说Black Panther，或许更容易让他见我。”

“Black Panther，”所长疑惑地重复着这个英文单词，然后准确地翻译成了中文，“黑豹？”

王豫点头，肯定了所长的翻译能力：“没错，黑豹。”

特查拉很快就来了，在王豫进入所长办公室不久之后，这位异常地被关在中国看守所里的黑人便走了进来。他拥有高大魁梧的身形，即使是站在吨位十足的所长旁边，依旧毫不逊色。

特查拉一进门便先声夺人，王豫甚至没有来得及开始自我介绍的寒暄步骤：“我不管你是谁，无论你想说什么都最好快一点，探视不会花费太长的时间，肖奈很快就会回来了。”

特查拉的话让王豫明白，他能够见到特查拉，或许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让所长带去的“Black Panther”触动了对方的神经，但肯定有另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肖奈接受亲友探视，特查拉需要转移无聊闲暇。

王豫微一侧头，先示意唐东带离所长再掩上房门，确认办公室里只有自己和特查拉两个人，王豫开口：“既然这样，那我也就不再绕弯子了，我希望你可以放过肖奈。”

特查拉一挑眉峰，他能够说流利的中文，此刻却如同听不懂那样重复：“放过肖奈？”

王豫点头：“我知道，你正在强迫肖奈做了一些他不愿意做的事情，我希望你能够停止你的行为。”

特查拉走近了王豫，他是一个健康而且健壮的黑人青年，手臂比王豫的大腿还要粗，在他的面前，坐着轮椅的王豫显得更脆弱得不堪一击。人类向来不把蝼蚁当作对手，所以特查拉贴近了王豫，无声地微笑，这个微笑轻蔑嘲讽至极，然后他一转身，什么都不说就想要离开。

目送着特查拉的背影，王豫再次出声，依旧是心平气和的：“特查拉，如果你的父亲知道你把治理瓦坎达的心思，全部放在肖奈的身上，把挖掘振金潜能的精力用在挖掘一个男人的‎‌‍‌屁‍‍眼‌‍‎‌上，不知道会怎么想？”

砰！拳头砸在桌面上闷重的响声。

王豫的目光，从特查拉骤然俯低凑近的因暴怒而凶狠的面孔，移动到他的拳头。盛怒之下，特查拉的拳头砸在王豫身侧的办公桌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但桌面毫无破损：“你……”

特查拉率先问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第一次通过监控器看见特查拉，王豫就从长相和姓名推测过他的身份，从目前特查拉的反应来看，那些揣测是对的，眼前的特查拉正是漫威史上第一位黑人英雄，黑豹特查拉。王豫垂眸思索片刻，只道：“肖奈是无辜的，我半年前曾经来接他……”

特查拉打断了王豫的话：“他杀人了，肖奈告诉我了，他或许是不得已的，但不是无辜的。”

王豫并不干脆否认，只委婉地道：“我可以让肖奈毫无罪名地离开这里，对外，他是清白无辜的。”

“我问的不是这个，我问的是，你……对我的事情都知道什么？”

“我知道得不多，”王豫点点头，“但是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可以让肖奈离开这里，也就可以让你离开这里，只要你想，就可以清白无辜毫无罪名的离开这里。作为交换的条件，你要放过肖奈。”

“离开这里，”特查拉的眼中闪过一丝恍惚，但几乎是立刻，那一丝恍惚变成几分惨然的嘲讽，“肖奈的屁股长得那么好，挖掘他的‎‌‍‌屁‍‍眼‌‍‎‌可比挖掘振金的利用潜能有趣多了，抱歉，我对离开这里没有兴趣。”

“那心形草呢？”

特查拉要离去的步伐再次因为王豫的话而停顿：“什么？”

“你听清楚了我说的是什么，”王豫盯着特查拉的后脑勺，坐姿保持笔直，脸上保持着从始至终近乎冷漠的心平气和，“而我只说一遍，不会再重复。”

特查拉转回头，再次走到王豫的面前：“你有心形草？”

“没有，”王豫摇头，十分坦然，然后在特查拉发怒以前补充，“但是如果你想要的话，我会有。”

“没有，但是会有，”特查拉重复着王豫的话，黝黑的嘴角扬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你凭什么跟我谈，就凭这句莫须有的话？想跟我谈，等你真的把东西拿到手再来吧。”

王豫微微一笑，说不清是早就洞悉的了然还是方才明白的释然：“你果然想要心形草。”

“你耍我！”特查拉在电石火光的刹那，明白自己被王豫揭穿了什么，握紧的拳头猛然攻向王豫。

拳头的劲风，推动了王豫的发尾，他迎着特查拉的攻击，却连眼睛都没有眨动一下，依旧是心平气和的：“不，我们在谈一桩交易，我只是在确认你的标的。”

“标的？”生僻的法律名词，即使是中文十级的特查拉也不由得一愣。

王豫耐心地解释道：“标的是合同的双方当事人之间存在的权利和义务关系，是合同成立的必要条件，是一切合同的必备条款。我希望你放过肖奈，为此将尽量满足你的要求，这就是标的。”

“你非常想让我放过肖奈？”

在谈判的过程中越早抛出底价的人越不利，王豫想了想，还是选择点头：“我非常想让肖奈获得自由。”

特查拉微微挑眉，突然笑了。这一笑，王豫终于看出一点作为漫威英雄人物，善良仁慈伟光正的瓦坎达王子或者说国王的样子：“好，我答应你，只要你给我心形草，我就放过肖奈。”

漫威原着中，在父亲死于暗杀之后，特查拉继承了瓦坎达的王位，成为这片外界认为异常贫困，其实科技和财富都远超地球上其他国家的土地的主人。

瓦坎达能够有领先他国的科技，是因为陨石带来的外星金属，振金。而特查拉能够登上王位，至少安稳地坐在王位上，很大程度是因为瓦坎达神秘的传统草药，心形草。

经过拉克希尔仪式，心形草会赋予食用者难以想象速度、耐力、力量和敏捷，特查拉的黑豹之力大多来源于此。所以不难理解特查拉对于心形草的执着，在王豫看见他现在连桌子都无法击碎之后。

王豫不知道在特查拉被关进这所派出所之前，到底经历了什么，但特查拉作为超级英雄的的善良本质应该是不容变更的，这也是王豫敢于跟他共处一室的原因。听见特查拉答应，王豫轻轻地吁了一口气：“我会尽快找到心形草，为了表达你的诚意，我希望你从现在开始，不要碰肖奈。”

“我不主动碰他，”特查拉微微一顿，话锋一转，“如果是他碰我，就不算违背约定吧？”

这是一听就藏着诡计的话，但好不容易达成了协议，并不是斤斤计较的时候：“当然。”

特查拉离开之后，唐东走到王豫身侧：“先生，你要见一见肖奈吗？”

想起肖奈，王豫竟觉得几分胆怯，他摇头，只看向跟在唐东身后走进办公室的所长：“肖奈还会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但是麻烦你把他调回新兵仓，这一点，我跟特查拉先生已经达成了共识。”

所长连连点头：“王先生请放心，这是当然的。”

跟所长道别，王豫让唐东推着离开看守所：“你想办法，确认一下瓦坎达的政权交替情况，最重要是确认现在的国王是如何坐上王座的。如果可以，带一株心形草回来……”

“王先生。”

忽然的声音，打断了王豫对唐东的嘱咐。王豫抬头，看清楚对方的面孔：“何以琛？”

何以琛穿着笔挺的西装：“好久不见，王先生。”

何以琛，小说改编的连续剧《何以笙箫默》的男主角，作为肖奈的代理律师，曾为了肖奈的案子登门找过王豫，所以今天必然也不是偶遇，王豫恍然大悟：“方才探视肖奈的，就是何大律师？”

何以琛提着公文包，标准的业界精英的打扮，点头也是锋芒内敛的：“是我。我探视了肖奈出来，看见王先生的车子，刚巧有一个问题期望先生能够替我解惑，就在这里等，毕竟王先生实在是太难拜访了。”

那句“实在是太难拜访”，王豫完全能够听出何以琛话里的讽刺。不说之前，只说最近的三个月，王豫陷入副本人事不省，唐东和明楼自然是不会允许何以琛见到昏迷的王豫：“何律师有什么问题？”

何以琛能够当大律师，逻辑和语言自然都十分清晰：“苏城的案子明明已经撤诉，肖奈却不能离开看守所。所长拒绝透露继续羁押肖奈的理由，但是言谈间透露，王先生是知道原因的。”

唐东微一皱眉：“又是这个死胖子，恶人先告状。”

王豫摆摆手，示意唐东稍安勿躁，只看向何以琛，心平气和地笑：“是，肖奈不能离开看所守的原因，我是知道的，何律师想从我这里知道吗？”

何以琛点头：“愿闻其详。”

王豫的笑，越发心平气和：“如果何大律师撅着屁股让我手下的人操一回，我看得满意了，就告诉你。”

何以琛顿时大怒：“王豫！我早就知道你下流无耻，没想到你祸害了肖奈不够，还敢肖想我？！”

“指使苏城‍‌逼‍‍‎‌‌奸‌‍‌‍肖奈，害肖奈背着人命案子入狱，贿赂司法，害肖奈脱了人命案子也不能出狱，因为心虚，一直推脱你的约见。何大律师心里，对我早就是这样的定义，”王豫的表情有悖于何以琛的愤怒，十分平静，“那么我再向何律师提出一个诸如潜规则换理由的PY交易，有什么可值得惊讶的？”

何以琛一怔：“你什么意思？”

“何律师是吃诉讼这口饭的，诉讼要求什么？头脑缜密，思维严谨，证据链一环扣一环。如果何律师早就认定了我满口谎言不可相信，虚假伪善不可托付，无论我解释什么承诺什么都是没有用处的，你又何必在我这里浪费你宝贵的时间？”

何以琛能够得到如今的地位，自然不会轻易为愤怒左右理智，他很快就收拾了自己的情绪：“对王先生抱有个人的成见，如果这一点让王先生感觉不愉快，我可以向你道歉。”

王豫摆摆手，他不可能一句话就扭转何以琛心中的想法，何以琛做出这种程度的示弱已经足够了：“我知道，肖奈背上人命案子，我要负很大的责任，但他现在卸下了人命案子还是不能离开看守所，就不是我的问题了。我向你保证，我会尽自己所能让肖奈尽快离开这里。”

何以琛眼神瞬息万变，终于只收敛成微一颔首，慎重至极：“肖奈的事情，就拜托王先生了。”

何以琛驱车离去，唐东也将王豫送进车后座。启动引擎，唐东从后视镜里看来：“先生似乎心情不好。”

王豫并不否认，承认得很坦然：“对，我心情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