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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不解之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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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还是头一回吃到这样的牛肉,既有炙烤的焦香,又保留了肉质的鲜嫩多汁,加上不知什么调作的酱汁提味,好吃几乎要把舌头也吞下去,因而无暇说话,只连连点头。

王弗笑道:“你吃了我的,也说些我想听的来报答报答我?”

百花一本正经道:“姐姐应当知道,食不言,寝不语。”

“阿皎也该知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厨娘陆陆续续上完了菜,除了两块牛排,还有两份小盏装的浓汤,一小块新奇的点心和琉璃碗装着的几样瓜果。

左右女使随着厨娘一同退下,余下王弗好整以暇地望着百花。

百花见拗不过她,只得将事情从头到尾地说了一遍。

从白云山上的初见、承蒙狄青搭救,吃了一只油润肥美的鸡腿开始,到后来宋夏敌对,她前往延州设计捉拿了他,摸查清楚金明砦地势后,又在乌延河边放了他;

再到三川口刘平战败蒙冤,狄青前往宥州劫走俘虏,碰巧帮她撞破了张元的计划,而后俘虏失踪,他又前往兴庆府讨要卢政,也就是那一次会面之后,她在清晖桥就有了一处宅院;

再后来,狄青率人打过了芦子关和青寨堡,直扑夏州城下,她暗中搬空冶铁务请君入瓮,不料却身犯险境,又是他舍身相救......

一桩桩一件件说完,百花自己都忍不住感叹——

从前只当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事,细数之下才发现竟有这样多的交集。

王弗早就被这天马行空的故事惊得目瞪口呆,喝了一口奶油蘑菇汤压压惊,才道:“他放下自己的军队不管,冒死跳下河去救你?”

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

见百花点了点头,王弗激动道:“救了你之后呢,你们……嗯?”

之后?

之后她做了个很长的噩梦,连日积压的委屈和挫折感让她崩溃失态,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再之后,吃了一条没滋没味的烤鱼……

百花自然不好意思跟王弗说这些,只含糊道:“后来我们被冲到一处河滩,我受凉发热、脑子迷迷糊糊的,只记得被暗卫带回了夏州去……”

就这?

王弗心里大为失望,再转念一想,就凭这俩人的人设还能有什么事?

“阿皎,”王弗放了刀叉,双手撑在桌子上,轻声笑道,“狄青是不是喜欢你?”

百花垂着眸子切着石板上的牛排,像是不曾听见这话一般。

这有什么不肯说的?

不说她就看不出来了?

王弗本也不用听她的回答,了然于胸地笑笑、又倾身向前道:“那你呢?”

明媚的春光透过窗棂洒得满地皆是,饭厅里开着窗,穿堂而过的春风柔柔的、挟裹着濡湿的青草和泥土的气息。

少女的春衣像是从仲春杏林里采撷而来,头上的攒丝合欢簪子栩栩如生,令人见之心悦。

王弗沉思了良久,满脸真诚地哄她:“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样美好的事情,有什么难为情的?”

百花仍是低着头吃东西,王弗正打算把《蒹葭》《桃夭》《野有蔓草》挨个背一遍,实在不行,还有《越人歌》和《凤求凰》,她就不信今天不能解放这位封建女性的思想了。

正待再开口时,百花却缓缓抬眸、一脸真诚地问她:“那姐姐呢?”

王弗双眸闪过一丝惆怅,复而昂首笑道:“我也有心上人,他是这世上最洒脱、最有才华的人,只可惜你不认识,所以也就不必说了。”

百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低头切着刀下牛排,半晌又道:“不知姐姐有没有听说,辽国遣使者来汴梁,为的是结秦晋之好,而此番求娶的是,年仅四岁的福康公主。”

王弗闻言一愣,又听得百花轻叹一声,复而笑道:“连选择人生的权利都没有,这份情意,不过是伤人伤己罢了。”

一语说罢,百花吃下最后两块牛排,垂眸细细品味起来。

王弗却突然觉得这满桌的餐食索然无味,连刀叉都不想去拿了。

原本开开心心地聊天,怎么就聊成这样了?

自己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王弗心里既懊恼,又愧疚,直到百花起身告别都没想出来说些什么话宽慰她。

从前也曾听过昭君怨,但事不关己,不过品评两句、哀叹一声也就忘了。

但眼前这少女如此鲜活生动,一想到那等悲惨的境遇随时等待着降临,实在可怖可叹,这份沉重之下,她说什么都不合时宜似的。

两人一路走出暮云斋,临别之际百花又打趣道:“每次见面,总会更羡慕姐姐一点。”

王弗细细品着这话,待到送走了百花,回屋又觉得有些饿了,拿起叉子来想找东西吃。

疏桐见状忙上前道:“这牛排冷了,姑娘仔细吃了肚子疼,奴婢让小厨房重做一份端来。”

王弗意兴阑珊:“不必了,我吃些豆乳盒子就是了。”

疏桐领了吩咐,将旁的菜都撤了下去,又听得王弗道:“疏桐,你也下去吧,我一个人慢慢吃。”

话音落下,屋内只剩下叮叮哐哐收拾餐盘的声音,紧接着又是零碎的脚步声,等到人陆陆续续撤下去,门轻轻地被带上。

疏桐。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

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阿皎只道疏桐这名字风雅,哪里知道她起这名字的怅惘——

她的心上人是星辰一样的人物,进退自如,宠辱不惊,以其宽广的眼界和胸怀接纳了大千世界,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携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又在叹息与笑言间写下了这世上最旷达的词句。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诸多绝妙的词句里,她却独独喜欢这一阙疏桐。

读这一阙疏桐,似乎能和他一同谪居黄州,一同开荒‍‌‌种‎‌田‎‌‌‎、酿酒种菜,似乎能看到他白日热闹之后、深夜醒来的幽独寂寞,似乎能触摸他心境的幽明与反复,清冷和孤傲。

不曾料想,她的愿望被极大地满足、却又无止尽地落空了,她终于能和他身处同一时空,却又似乎永远都见不到四十年后的一院疏桐。

她念念不忘、无法释怀,近乎无赖地要将名字改作“弗”,又起了执意“朝云”这样的小字。

那又如何呢?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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