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吃饭。

坐上车后，郝梦里看了眼裴实，他犹豫了下，还是决定直接说：“我们晚饭AA。”

“好。”

郝梦里有些惊讶，原本还担心裴实会觉得别扭。

裴实笑着握住他的手：“我听你的。”

“怎么这么乖？”郝梦里挨着裴实的肩膀，小声说。

“因为里里喜欢乖的。”裴实偏过头若有似无地触着他的耳朵：“并且我一直都挺乖的吧？”

这倒也是，但……

“里里是为我好才这么说，不想你再为了照顾我的自尊心费心。”

嗯，确实挺乖，还很聪明。郝梦里笑着看裴实，觉得很满意。

裴实握紧他的手。他在心里第几千几万次感谢能有这次重生，让他不用再像第一次时那么敏感自卑，依靠后天努力得来的那些东西才一点点积攒起自信。面对里里，他仍会忐忑，时有担忧，但知道自己可以更好，可以给他更多，便有了底气说服自己坦然接受里里对他的好、勇敢表达对他的爱。

“还有一个原因。”裴实偷偷揉了下郝梦里的手心：“我觉得我们不是那样的关系。”

“什么样的关系？”郝梦里忽然有些紧张。

“要考察对方的表现来决定要不要有下次。”裴实轻声说：“反正我不需要，我只要你。”他认定了他，想给他能给的一切。里里愿意给他的，他也会满怀欣喜地收下。

去的不是什么高档饭店，但餐厅环境雅致，菜式新颖，颇有约会的气氛。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用餐。

漫无目的地闲扯，聊天的内容说完很快就不记得。但谈话和笑声一直没有中断。

吃完饭出来。裴实搂住郝梦里的腰。

“干嘛？”

“开心。”

“傻乎乎的。”郝梦里捏了捏他的下巴：“我也很开心。”

在他过往的约会经验里，这不是最令他兴奋的，但确实可以算得上是最开心的。

裴实刚才说的还挺对，他们确实不是那样的关系。他们的相处……怎么说，好像更轻松也更自在。心里毫无负担，不用担心自己的表现，一切行为言语都发自内心，是可以随心所欲、完全不费力气的那种开心。

他扭头打量裴实。裴实也正看向他。

两个人相视而笑，自然地凑近轻轻吻了一下。

沿着路边闲晃，不知不觉走到了江畔。两人停下，隔着江面看对岸的绚丽霓虹。

风有点凉，裴实握着郝梦里的手放进自己衣服口袋。

郝梦里稍稍靠在裴实身上。面前是这座城市最为人熟知的一处风景，他在照片里看到的次数比自己亲眼见到的还要多。

越是离得近越会疏于在意。

他上辈子攒了一堆四处旅游的照片，却好像从来没有在这里拍过一张。

“我想拍张照片。”郝梦里用肩膀撞了下裴实。

“我给你拍。”

“不是拍我。”郝梦里笑着抽出自己的手。

这是他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城市，承载着他绝大多数的记忆，居住着几乎所有他在意的人。

他张望了下：“那边角度更好一点。”

裴实转过身。

“你不用跟着，在这等我一下。马上。”郝梦里说完往旁边走去，他绕过栏杆拐角的位置，看着对面的塔尖，打开手机相机。

还不错。就是手机夜景效果不太行。

郝梦里转过身，看到裴实正望着自己。

从这个位置看裴实，角度也不错。

他重新打开手机相机，再抬起头时，裴实旁边站了个女孩。

啧，还挺招人。

郝梦里把手机放回口袋。他故意放慢脚步，在离裴实还有一段距离时停下，抿着嘴看着他。

裴实转头看到他：“里里。”他看着郝梦里的表情，笑得有些无奈：“里里，过来。

郝梦里又走近了几步。

裴实扭头对女孩说：“我男……我喜欢的人过来了。不好意思。”

他走向郝梦里，一把抱住他。

“松开我。人还没走呢，你别吓着人家。”

“不管。”

郝梦里趴在他肩上笑着问他：“是我坏了你的好事吗？”

“你什么时候改名叫郝事了？”

“别贫。”

裴实把他抱得更紧，手掌来回摩挲他的后背。

郝梦里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

裴实松开郝梦里，低头看着他的眼睛，像是有话要说。

郝梦里被他看得有些紧张，心里却隐隐生出些期待。

刚才那个差点说出口的称呼……

裴实扶着他的脸吻他，舌尖从唇缝滑进口腔，湿热的纠缠。

郝梦里闭上眼睛，勾住他的舌头。

期待继续萌芽，几乎破土而出。

问我啊，问我同不同意。

裴实稍稍松开郝梦里，嘴唇仍恋恋不舍地在他唇上磨蹭：“里里……”他低声唤了下他的名字，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

胆小鬼！

郝梦里扯了下裴实的胳膊：“走了。”

从地铁站出来，走到离家不远的那个公园门口。

郝梦里：“还进去吗？”

“今天有点晚了。”裴实摇摇他的手：“下次里里再陪我去。”

这时候又聪明起来了。

心机鬼！

两人走过公园入口。

裴实回头看了眼门口的气球摊。

郝梦里：“想要？”

“不是。”

郝梦里拉住他的手，停下脚步。

“那个皮卡丘的气球……”裴实又回头看了一眼，他停顿了下，像是有些赧于说出口：“我小时候有过一个，求了我爸很久他才给买的。”

郝梦里看着他，心里软软得有些难受。

一只廉价的气球都要费力讨要才能拥有的童年……

“结果因为太高兴，一直拿着四处乱跑，不小心让气球飞走了。”

郝梦里呼吸一紧：“他骂你了？”

裴实转过头，笑着看着郝梦里。

“还打你了？”

裴实轻轻抱住他。

郝梦里喉咙发堵，他用力搂了下裴实的腰：“你等着。”

“里里……”裴实没能拉住他。他看着郝梦里跑到气球摊前，和摊贩说了几句话。摊贩开始向下解气球。

裴实看着郝梦里的身影，不由自主向着他的方向走了几步。

气球摊贩摘下一只皮卡丘气球，递给郝梦里。穿着灰色连帽衫和白色短款棉衣的里里，右手拿着一只气球，笑着回头看他。裴实呼吸一窒。那个笑容太过好看，让他心慌意乱。里里嘴角翘起，眼睛熠熠发光，是这个夜晚最明亮的所在，是此间世界最美好的画面。

“里里。”他情不自禁叫他，手指伸进口袋去掏手机。

郝梦里回头：“等下。”

裴实偷偷拍下一张照片。

郝梦里扯着一串气球走了回来，五只，全是‌‎黄‌‍色‍‎‌的皮卡丘。

“干嘛买这么多？”

“因为有钱。”郝梦里分出一根线递给裴实：“给，把气球放走。”

裴实笑着搂住他的腰。他握住郝梦里的手举高了一点。线从手中一点点滑走，两人抬头看着皮卡丘慢慢升空，飞走。

郝梦里扶着裴实的脸，轻声说：“小实是想让气球也飞到高处去看看吧，多可爱。只有最混的混蛋才会因为这样的事欺负一个小孩。你快把以前的事忘了，以后再看到皮卡丘气球只许想到今天和我一起放走气球的事。”

裴实想说好，发觉喉咙梗塞，吐字困难。他眼眶一热，眼睛不受控制地眨了几下，他捧住郝梦里的脸，低头吻了下去。他闭着眼睛亲吻他脸颊每一处，用嘴唇描画他的五官、轮廓。心里酸酸胀胀，温暖和幸福感在心口里噗噗地冒着泡泡。他感觉自己也成了被充满气的气球，开心得想要飞起来，飞到高处，飞去远方，和里里一起。永远一起。

“还有呢，接着放。”郝梦里把另外的气球递给他。

‌‎黄‌‍色‍‎‌的皮卡丘依次飞走，消失在茫茫夜空。

“最后一个了。”郝梦里握着手里最后一根线。

“这只我想留着。”

话说晚了，郝梦里已经松了手：“哎你不早说。”他忙伸手去够，手和绳子擦身而过。

“没事，让它飞走吧。”裴实笑着抱住郝梦里。

一阵风吹来，气球摇摇晃晃偏离了方向。郝梦里仰头看着气球飘向行道树，和树枝撞在一起，停在树梢。

“这个高度，应该够得着。”他又来了兴致。

他退后几步，助跑然后猛然起跳，手指划过树叶，没有够到。

“你试一下。”

裴实跳起来，手险险擦过绳子，但拿不下来。

“就差一点。”郝梦里觉得有点可惜。

裴实笑着看他，蹲下身去：“里里坐上来。”

“行不行啊？我挺重的。”郝梦里拍了拍裴实的背：“并且你这么高，再举起我，会不会不稳啊？”

“放心，一定抓紧你。”

郝梦里扶着裴实的头，坐到他肩上。

裴实慢慢站起身。

“往左边一点。对，再往前走半步。”

“能够到吗？”

“绰绰有余。”郝梦里一把抓过气球的线。

裴实抱着他的腿，重新蹲下。

郝梦里脚踩到地面，却没有立刻下来，他搂住裴实的脖子，笑着低下头：“原来骑在人脖子上作威作福是这感觉，确实挺爽，不想下去了。”

“那我扛着你回家。”

“还真信啊你。大马路上咱俩这样走，人家还以为玩杂技的呢。快让我下去。”

“那我背你回去。”

“不用，哎……”

裴实松开郝梦里，等他脚刚一着地，就把他背了起来。

“别闹，不然我踢你了……”

两人拉扯着眼看又要亲到一起，裴实突然抱住郝梦里转了个方向，把他的头按在自己肩上。

“怎么了？”郝梦里靠在他身上，小声问。

裴实回过头看了下路对面：“没事，可能我看错了。”

“谁啊，又是讨债的？那我们快回家。”

“好。”

郝梦里把气球的线缠在裴实手臂上系了个活结：“看好了，再飞走……”他故意顿了下，又笑眯眯地说：“也没关系，我还给你买。”

裴实揽住他的腰。

“别啰嗦了，快点走。”

回到家，郝梦里换完鞋，先去了洗手间。

裴实把气球的绳子解开，‌‎黄‌‍色‍‎‌的皮卡丘慢慢飞起来，停在了天花板上。

他看了会儿气球，低头掏出手机，打开相册。看到手机屏幕上的笑脸，他忍不住弯起嘴角。他把照片放大，一点点细细打量。

他裁掉不小心入镜的气球摊贩。第一次修改了手机设置，把这张照片设为了壁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