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落过一场春雨，乳白色的水雾萦绕在远处的楼房之间，从教学楼到宿舍的小径上也雾蒙蒙一片。

路哲腿间一片黏腻，走路的时候完全无法并拢双腿，只能姿势略显奇怪地跟在陆念之身后。

即便已经尽量地迈开步子追上去，两人之间还是隔了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等等我呀。”路哲小声呢喃。

但这声音微弱到连他自己都听不清，将他抛在后面的陆念之就更不会听见。

陆念之并没有住在普通的学生宿舍，而是宿舍区里租金最昂贵的高级公寓。他住的是高级公寓里配置最好的一层，三房一厅，家具水电一应俱全。

这些陆念之并没有主动向他提起，是路哲在升入高三前主动了解的。

他身体特殊，住进普通的多人宿舍里很容易惹出麻烦。

可学校里能够为学生提供的单人公寓基本上都比普通宿舍贵上许多。

因为路哲是身份特殊的双性人，住在学校可能会暴露他的秘密，遭到别人的歧视，所以从小到大路哲都是回家住的。

路哲脑袋逐渐放空，稍稍出了会神，脚尖就踩到石板路的缝隙里，身体前倾地踉跄了一下，鞋带也被踩散了。

路哲不得不蹲下去，把踩在脚底下变得脏兮兮的鞋带系好。

为了追赶上陆念之的步伐，路哲手下的动作有点慌乱，一不小心还打了个死结，把鞋带系得很奇怪。

他焦急地抬头望向前方，心中正在挣扎着该如何开口叫住陆念之，却见那人的衣角消失在角落里，窄窄的小道里又只剩下路哲一个人。

路哲想要装作不在乎，但当他再次把脑袋埋下去把鞋带系上时，揪住棉绳的指尖却抑制不住地发颤，心脏也泛出酸楚。

下一秒，路哲的头发被一只带着温度的手碰了碰。

路哲讶异地抬头，就见陆念之垂下眼与他对视：“好了吗？”

“好……好了。”

路哲愣了下，发现陆念之这样……像是专程折返回来，等待他跟上。

恍惚地意识到这一点，他心下一动，却又不敢做多妄想，匆忙系上鞋带，就重新站起来，缩着脑袋走到他身边。这次是并排了。

坐上电梯时，路哲仍旧不敢抬头直视陆念之，同样的，也不敢与镜子里的自己对上视线。

电梯门开后，陆念之径自走出去。路哲跟上去，看他从口袋里取出钥匙，旋开走廊最深处的那扇门。

“进来。”

路哲踩着一双沾满湿润泥土的白球鞋，皮鞋面已经被搓洗得泛黄。他直愣愣地杵在门口，怕走进去会踩脏地板。

他听见陆念之说：“把鞋脱掉。”

“哦，好……”

路哲就半蹲下来，捏住鞋跟脱掉鞋，摆在门外靠墙处，鞋尖朝着墙面。

“把鞋子放进来。”陆念之又道，“没看到这里有鞋架吗？袜子也脱了。”

“好……”

鞋架上摆了几双拖鞋，陆念之却没有主动让他换上，路哲就只能脱掉鞋袜，把袜子塞进鞋里，再光着脚踩在冰凉的木地板上。凉气由脚底板窜上整双腿，冰得路哲腿肚发软。

他跟在陆念之身后，穿过玄关，走到客厅里，眼睛紧紧盯着地板，没几秒，就一头栽到陆念之后背上。

路哲猛地往后退了几步：“不好意思……”

“……抬头。”果然被说了，“我这里有什么看不得的？”

路哲这才敢把视线往上移，小心翼翼地打量起陆念之的公寓来。

算是意料之中的，这里并没有装饰，似乎只是用来暂住的场所，但也被收拾得干净整洁。

“我去卧室拿东西，在这等我。”

在路哲即将又要傻乎乎地“哦”一声时，陆念之却轻描淡写地抛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反正之后……你也经常会来到这里。别傻站着，到处看看。”

陆念之把背包搁到沙发上，径自进了房间，关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