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芷霜向来不怕事,怕是怕,可该做的肯定是要做的,都来了,是绝对不可能会退回去的。
华中把那块还温热的墨玉抓在手里:“好。”
隔天,凌芷霜起了一个打早,拉着慕景烨出去逛逛。
正在和兄弟交班继续做小二的活计的官府人,见凌芷霜带着纱帽蹦蹦跳跳的下来,身后还跟着笑着摇头的慕景烨,就说道:“两位客官……”
他看见后面跟着,相比于穿着华服的凌芷霜和慕景烨,穿得实在是简约的华中,立马改口:“三位客官要出去?”
“舍妹怎么也不肯在客栈里呆着。”
凌芷霜撩开了纱帽,吐了吐舌头,反驳道:“是你要去看看还有什么精致的好布料,还说江南茶好,买两罐回去的,还说我贪玩。”
小二看着两兄妹从昨天闹到今天,更觉得他们只是布庄不知道世道艰险的小姐和少爷。
再说,这个布庄和梅花城多有来往,能带动经济,又和官府交往很深,他们也不怎么敢怀疑到他们头上。
“两位小心些,最近难民有点多,我们梅花城水患不算严重,小半个月过去了,已经恢复了几分往日的繁华。可苏城和林平那边就没有我们那么幸运。”
小二看了看外面:“这几日还算安宁,一旦难民进城,就乱了起来。”
“哦。”
凌芷霜扯着慕景烨的长袖,对这番话并不在意。慕景烨像是想问小二什么,却因为凌芷霜过于顽皮,没问出口,被她拉着走了。
快走到门口时,小二听见慕景烨对华中说:“昨日你说的,舍妹的身体可以调养。”
“是,小姐体虚,是可以调养,不过要长期调养。我今日出门就是要帮小姐配一副药,先慢慢吃着。”
小二听见华中扯了一大段,是关于凌芷霜是因为什么体虚的,要配什么药,每一味药都掰开解释清楚。
听得脑袋嗡嗡的,也就不管他们了。
凌芷霜看着小二越走越远,等华中吊完书袋,就拉着慕景烨离开了。
他们和官府,也就是那小二暗里说明了各自去那里之后,就逛了起来。
凌芷霜拉着慕景烨沿着街道走,走走停停吃点东西了解地形,华中直接去品康堂,明里是抓药,暗里是让品康堂的人送走那小孩子和把长命锁送出去。
三个人就在官府的眼皮底下,心细大胆的探查和传送信息。
凌芷霜嘴里叼着煎豆腐,眼里还看着炙烤猪肉。慕景烨手里还拿着抱着煎豆腐的纸袋,扯了扯站着的凌芷霜:“每样都买一份,买完又不吃完,就只是尝一口,谁吃你剩下的东西,快点走了。”
不远处的乞丐早就留意到慕景烨和凌芷霜了,他们兄妹俩让他留意不是因为他们做了什么事情,而是这兄妹两从街头吃到了街尾,生生把他吃缠馋了。
凌芷霜拉扯慕景烨的长袖:“不行,我就要吃这个!哎呀,哥!”
乞丐看见凌芷霜不知道第几次被慕景烨阻拦了,可每一次小姑娘一旦胡搅蛮缠就能得逞,这次她又开始胡搅蛮缠了。
乞丐是官府的人,他靠在墙角的空地上,面前放着一个破碗,里面有五六枚铜钱。他正懒懒的靠着晒太阳,看着那小姑娘胡搅蛮缠。
“是不是因为我买了豆腐不吃,你才如此对我?”
凌芷霜终于把那块豆腐咽下去了,她似乎是看出了慕景烨铁了心不让她买炙烤猪肉,就开始叉腰质问。
“浪费粮食不好。”
慕景烨一手拎着扇子,一手拿着煎豆腐的纸包,说道。
凌芷霜夺过慕景烨手里的煎豆腐,走向乞丐。
乞丐看着他们带着家丁走过来,换了一个靠姿。
凌芷霜走到乞丐的面前,抬手就把手里的豆腐递过去:“他说我浪费粮食,这些都给你,就算我请你吃的了。”
“呦,谢谢姑娘。”乞丐客气的道谢,却没有去动哪些放在他面前的食物。
凌芷霜看着他问:“你怎么不吃啊?过几天那些流民进来,你……”
“小姑娘。”那卖炙烤猪肉的大哥喊了一声:“最后一块了,你还要不要了?”
乞丐见凌芷霜答应了一声,拉着慕景烨蹦蹦跳跳的走了,就把放在身后的右手抽了出来,看了看日头。
这段,是凌芷霜没和慕景烨商量过的。
慕景烨只知道凌芷霜出来找点吃的,顺便看看街上的防卫情况,却没想凌芷霜会直冲着官府人员假扮的乞丐去。
他不被吓到是不可能的,但想了想,这的确是凌芷霜的作风。
凌芷霜被慕景烨瞪了两眼,吐了吐舌。她从客栈出去之时,听见小二说难民,就觉得很奇怪。凝神去看了看,发现小二在说谎。
她想确定一下,可惜,乞丐的警惕心太高了,在她提到难民,他的手放在背后,估计是要拿刀砍她。
实在是太危险了。
卖炙烤猪肉的大哥把最后一块猪肉切半,利落的切成块,递给凌芷霜。
“难民是进不来梅花城的。”
“啊?”
凌芷霜呆呆的看向大哥,手里还不忘记拿着牙签叉起一块炙烤猪肉塞到了嘴里,还挺好吃的。
“梅花城受灾不算严重,京城那边的大人很快赶过来,很快就处理干净的。”
处理干净是什么意思?
凌芷霜再吃了一块猪肉,对上大哥的眼睛,眨了眨眼:“有点腻了。”
她拉着慕景烨离开了摊子,往前走。
说的不是安抚,而是处理。
梅花城曾经也受过水患。
她脚步一缓,一直觉得不对的地方想通了。恐惧席卷了她的全身,随之而来的是愤怒,她就这样站在原地,呆呆的看着慕景烨。
乞丐等官府埋伏在街道上的人都注意到了这边。
原本活泼可爱的少女表情凝重了下来。
他们忍不住握紧了身边藏着的兵器,紧盯着那位少女。
少女长得无疑是好看的,刚刚她拉扯慕景烨,撒娇耍无赖的时候,给人一种很轻松解压的感觉。
可现在她什么话都不说,站在那里皱着眉,那些官府的老油条们,竟然无形之中察觉到压迫。
有些甚至手都在微微的颤抖。
那是一种本能的惧怕,在察觉到对手取你性命就像是踩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的,来自灵魂的惧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