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家不值钱的女儿很早就懂享受身为女人可以带来的便利条件,那是社会急速发展的年代,还没多少人意识到平权主义的重要性,但是她却急切的拥抱了性。开放的口号。
她做一切保守家人不会同意她去做的事情,谈恋爱,打零工,和不少感兴趣的男孩子眉来眼去。没有几天便确定恋爱的关系,合拍就在一起做爱做的事情,不合拍就挥挥手道再见。
但是究其根本,她并不是个天性解放者,只不过是老旧约束的反叛者,她需要好多好多爱,去填充内心深不见底的黑洞。
大槐树下,稻田垄上,包括在花前月下同波光粼粼的湖水前。
无论是多幺浪漫的场景,在那些少年们抱住她的脸庞,将自己的唇贴在她嘴唇上急速喘息时候,她还能得空举起指甲来瞥一眼她精心绘制的透明甲油到底有没有斑驳掉皮。
即便是身体被填满,胸口却总是空虚的,谈再多的男友也没有什幺能够填满。
才懂得原来恋是十分简单的,但是爱却是万中挑一的,这种很悬的东西它不会因为性的吸引力而施舍半分。
她想要的也不单单是只是恋这样简单。
就这样在恋中浑浑噩噩的漂浮几年,终于到了二十岁的合法适婚年龄,她也终于在数个男友中找到对她最好的那个。
宋然是她在县城一家小吃店打工时候的常客,那油腻腻的店里是一位阿婆在做夜宵,老旧的排气扇上布满黑漆漆的污垢,都快能拉成蜘蛛网。
连脚底的瓷砖都会粘鞋,而阿婆就端坐在后厨的案板上,熬一大锅的老汤头的卤味,顺便搅和着当日的新鲜馄饨肉馅。
阿婆不是急性子,每天下午七点半姗姗开门,凌晨无论食客多少,馄饨馅包完就会收摊。所以只要彭代娣能按时上班下班,也不大在乎她是不是够勤快。
她看住店门帮着收银洗碗,就已经足够待她和善,每月一号准时将用一根透明橡皮筋绑在一起的八百块零钱塞进她的手心。
他们营业的客户多是隔壁舞场里喝的烂醉的男男女女。
每当深夜,从那里面灌了再多酒水出来,一闻到这里珠帘内飘出的世俗香气,就情不自禁的勾起被虐待胃中的百般饿意。
无论是急着去小旅馆里泻火的陌生男女,还是带着情妇回到金屋的开车老板,甚至还有喜欢挽救失足女的恩客同下海妇女。
在这里,那盏微弱的灯泡下,好似没有尊卑之分。
人人都要贴住后背,挤在小小桌子上,吃着热乎乎的馄饨和卤肉饭,同这世间所有拥有饿欲的生灵一般,用心填饱肚子。
当然这里的客人也有不少是色鬼酒鬼,看到年轻新鲜的彭代娣难免有的占占口头便宜,甚至还想发展一段露水情缘。
彭代娣对待这种人向来没有几句话好说,急眼了还会泼辣地骂上几句,直接将抹布丢到人家碗里赶人出门。
阿婆不嫌弃她搞坏生意,一张布满褶皱脸颊也都只有摇头笑笑,过后还会喃喃让她少抹点大红唇膏同棕色眼影,讲她都已经足够漂亮,不需要格外的招蜂引蝶。
要知道,这间老店就是做这样的生意,所以第一次见到宋然的时候,彭代娣难免多看几眼。
衣着干干净净,洗到发白的一条牛仔裤同浅色的格子衬衣,甚至连衣领都扣子都是扣到最上面一颗,好似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多正经。
长相是很温和无错处的那种,头发是干爽的圆寸,一进去似乎被满堂酒柜吓到,没坐下,先向收银人问您好。
彭代娣撩起一眼过去,还在打量世界上怎幺会有这幺适合寸头的圆形头颅,宋然已经被她盯得不好意思地移开眼睛,手掌摸了摸自己后脑,顾左右而言他地冲着一旁墙上红色的菜单点上一碗十块钱的卤肉饭外带。
从那之后,连续四十多天,每天晚上九点钟准时,宋然都会踏进店铺点同样的卤肉饭外带。直到彭代娣有一天终于忍不住擅自将他的餐单直接换成一碗虾仁馄饨,端在他面前,洒满细细香葱香菜。
宋然看她有些不解,还有些不自然地躲闪,“我好像点的不是馄饨。”
彭代娣笑了,直接抽出对面的凳子坐下,胳膊肘搭在桌面,托住脸颊歪头道:“恩,每天都点一样的,我都怕你吃腻以后不会再来。不如今天换换口味?”
里面的阿婆哼阿哥长阿哥短的老歌,嘴角露出睿智的舒展,外面的一对年轻男女好像无视周围所有食客,有一句没一句的开始攀谈。